第123章 魏嬿婉(9)

    连续三晚，我不敢合眼。


    每当睡意袭来，我就用银针刺自己的大腿。


    疼痛让我保持清醒，也让我确信自己还是楚欢欢——那个来自现代，为改变魏嬿婉命运而来的穿越者。


    但身体的极限终究无法抗拒。


    第四天深夜，在写完最后一页医案后，我的头重重砸在桌面上，堕入黑暗。


    再睁眼时，我站在一个巨大的镜像迷宫中。


    无数面镜子从四面八方映出我的身影——不，不全是我的。


    有的镜中人身着宫女服饰，有的穿着华贵旗装，还有的浑身是血......


    \"终于等到你了。\"


    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我猛地转身，看见一个与我长相一模一样的女子倚在镜框边。


    她穿着我第一次穿越时那身素锦的衣服，但眼神凌厉如刀，唇角噙着冷笑。


    \"你是......魏嬿婉？\"


    我的声音在发抖。


    \"准确地说，我才是魏嬿婉。\"


    她优雅地走近，手指划过镜面，\"而你，不过是个占据我身体的小偷。\"


    我后退一步，后背抵上冰冷的镜子：\"我不是小偷。系统选择我来改变你的命运。\"


    \"改变？\"


    她突然大笑，笑声如银铃却令人毛骨悚然，\"看看你都做了什么！装清高，扮善良，结果呢？黑化指数都65%了！\"


    我心头一震。


    她怎么知道系统的数据？


    \"我当然知道。\"


    她仿佛读出了我的想法，\"这是''我的''身体，''我的''意识。你每做一个决定，我都能感受到。\"


    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这半年多来，我看着你用我的身体讨好如懿、巴结海兰，甚至......勾引皇上！\"


    \"那是意外！\"


    我挣扎着，\"当时用了身份伪装......\"


    \"谎言！\"


    她厉声打断，\"你心底早就在渴望权力了。承认吧，楚欢欢，你和我没什么不同。\"


    我如遭雷击。是这样吗？


    我那些看似不得已的选择，其实都藏着潜意识的欲望？


    魏嬿婉松开我，转身走向迷宫深处：\"跟我来，我让你看看真实的自己。\"


    镜子组成的通道仿佛没有尽头。


    每经过一面镜子，就闪现一段记忆——我教海兰现代孕妇保健知识；我给如懿的茶里加安神草药；我在乾隆面前故作娇羞......


    \"这些......都很正常啊。\"


    我困惑道。


    魏嬿婉冷笑：\"看仔细些。\"


    镜中的画面变了：我教海兰的知识里混入了如何识别食物相克的技巧——这在古代后宫几乎等同于防毒术；我给如懿的安神茶中其实加了一味会让人产生依赖性的草药；至于乾隆......


    \"那根本不是故作娇羞。\"


    魏嬿婉凑到我耳边，吐息如冰，\"你在享受那种诱惑的快感，享受将九五之尊玩弄股掌间的权力感。\"


    我双腿发软，跪倒在地。


    她说得没错。


    那些细微的、我甚至不敢对自己承认的小心思，全被镜子无情地映照出来。


    \"所以呢？\"


    魏嬿婉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我们来做笔交易吧。\"


    \"什么交易？\"


    \"身体共享。\"


    她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保留白天的主导权，继续当你的''好医官''；而夜晚......交给我。我要报复那些欺辱过我的人，包括......如懿。\"


    如懿？


    我猛地抬头：\"为什么是她？她从未害过你！\"


    \"没有吗？\"


    魏嬿婉冷笑，\"就因为她装得善良大度，皇上才念念不忘。就因为她''无辜''，所有人都爱她！而我呢？就因为长得像她，就只能做她的影子？\"


    她的怨恨如潮水般涌来，几乎将我淹没。


    这一刻，我感受到了原主灵魂深处的伤痛——那种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被真正看见的绝望。


    \"我......我不能答应。\"


    我艰难地说，\"伤害如懿会改变历史走向......\"


    \"历史？\"


    魏嬿婉讥讽地笑了，\"你以为这个世界还是你读过的《如懿传》吗？从你穿越那一刻起，历史就已经改变了。\"


    她的话让我哑口无言。


    确实，海兰提前怀孕生子，金玉妍提前倒台，甚至连太后都被穿越者取代......这个世界早已面目全非。


    \"时间到了。\"


    魏嬿婉突然说，\"下次入梦时，我要你的答案。记住，拒绝我的代价......你承受不起。\"


    她伸手一推，我向后跌入镜子——


    \"啊！\"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还趴在太医院的桌案上。窗外，天刚蒙蒙亮。


    是梦吗？可为什么如此真实？


    我摸了摸脸颊，满是冰凉的泪水。


    【警告：检测到原主意识强烈反扑！宿主精神稳定性下降，黑化指数波动中......65%......67%......】


    \"闭嘴！\"


    我厉声道，随即惊恐地捂住嘴。


    我竟然对系统发火？


    这不像我......或者说，这越来越像魏嬿婉？


    急促的敲门声响起，我慌忙擦干眼泪：\"谁？\"


    \"魏大人，皇上急召！\"


    是小太监慌张的声音。


    养心殿内气氛凝重。


    乾隆面色铁青，面前跪着瑟瑟发抖的张仲明——那个曾指认我是妖孽的太医。


    \"魏卿，\"乾隆见我进来，面色稍霁，\"张仲明在狱中招供，说齐太医与高斌勾结，意图谋害愉妃母子。你精通药理，看看这份供词可有蹊跷？\"


    我接过供词细看，心中暗惊。


    张仲明不仅供出了齐太医和高斌，还牵连到了已被贬为答应的金玉妍。


    如果属实，这将是一桩震动朝野的大案！


    \"回皇上，\"我谨慎道，\"供词中提到的乌头碱和砒霜混合用法，确实与当日皇上中毒症状吻合。但......\"


    \"但什么？\"


    \"但张太医神色恍惚，眼下青黑，似是受了某种药物影响。\"


    我指出，\"若用曼陀罗汁审讯，犯人会胡言乱语，不足为凭。\"


    乾隆眼中闪过一丝赞赏：\"魏卿明察。李玉，传朕旨意，暂停用刑，彻查审讯过程！\"


    张仲明被拖走后，乾隆示意我近前：\"魏卿近日憔悴了许多。\"


    \"微臣......只是忙于研读医书，睡得少了。\"


    我低头避开他探究的目光。


    \"是吗？\"


    乾隆突然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朕怎么听说，你夜夜难眠，还常常自言自语？\"


    我心头巨震。


    谁在监视我？


    \"皇上明鉴，微臣只是......\"


    我话未说完，乾隆的拇指已经抚上我的唇。


    \"你这张小嘴，总是说些朕不爱听的话。\"


    他声音低沉，\"那日在养心殿，你可不是这般拘谨。\"


    他指的是我\"身份伪装\"状态下的大胆行为。


    我耳根发热，不知如何回应。


    \"今日天气晴好，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乾隆不由分说地命令。


    御花园中，秋菊怒放，金桂飘香。


    乾隆屏退左右，只让我一人随行。


    我们走到一处僻静的凉亭，他突然问道：\"魏卿可曾定亲？\"


    \"微臣......不曾。\"


    我警惕起来。


    \"可有心仪之人？\"


    \"微臣一心钻研医术，无暇顾及儿女私情。\"


    我滴水不漏地回答。


    乾隆轻笑：\"是吗？那朕给你指门亲事如何？\"


    我心跳漏了一拍：\"皇上厚爱，但微臣身份卑微......\"


    \"若朕晋你为妃呢？\"


    这句话如晴天霹雳。


    我猛地抬头，正对上乾隆炽热的目光。


    那里面不仅有欲望，还有某种危险的占有欲。


    \"皇上说笑了。\"


    我强自镇定，\"微臣容貌粗陋，又无家世......\"


    \"朕就喜欢你这张脸。\"


    乾隆打断我，\"特别是这双眼睛......像极了娴妃年轻时的神采。\"


    我如坠冰窟。果然如此！


    他看中的不是我，而是我与如懿的相似！


    \"皇上，娴妃娘娘贤良淑德，微臣岂敢相比......\"


    \"你比她有趣多了。\"


    乾隆突然逼近，将我困在亭柱与他之间，\"娴妃如清茶，淡而有味；而你......像是陈年烈酒，让人一尝就上瘾。\"


    他的气息喷在我脸上，混合着龙涎香的压迫感让我窒息。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我能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惊恐的、脆弱的......却又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


    不，那不是我的期待，是魏嬿婉的！


    她在影响我！


    \"皇上，请自重......\"


    我试图推开他。


    乾隆却变本加厉，一手扣住我的后脑，强势地吻了下来。


    他的唇火热而霸道，不容拒绝地撬开我的齿关。


    在震惊与恐惧中，我做了个完全不经思考的动作——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乾隆脸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


    乾隆愣在原地，脸上渐渐浮现一个鲜红的掌印。


    我惊恐地跪下：\"微臣罪该万死！\"


    出乎意料的是，乾隆非但没有震怒，反而低笑起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他摸了摸被打的脸颊，\"你是第一个敢打朕的女人。\"


    \"微臣......微臣......\"


    \"起来。\"


    乾隆拉起我，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这一巴掌，朕记下了。总有一天，你要十倍偿还。\"


    离开御花园时，我的双腿仍在发抖。


    刚才那一瞬间，我分不清是自己还是魏嬿婉控制着手臂。


    更可怕的是，乾隆的反应......那种被挑衅后更加兴奋的表情，让我想起捕食者玩弄猎物的场景。


    【警告：与乾隆互动导致黑化指数上升至70%！临界点突破，原主意识开始融合！】


    \"不！停止融合！\"


    我在心中呐喊。


    【无法停止。提醒：当黑化指数达到100%，宿主将完全与原主融合，任务失败。】


    任务失败？那意味着什么？


    我会永远成为魏嬿婉？还是......消失？


    回到太医院，我瘫坐在椅子上，头痛欲裂。


    脑海中不断闪过两个声音：


    \"接受我吧，我们可以活得很好......\"——这是魏嬿婉。


    \"记住你是谁，记住你来这里的初衷......\"——这是我自己，还是周明华的告诫？


    一个小宫女突然慌慌张张跑来：\"魏大人，不好了！太后娘娘突然昏厥，太医们束手无策！\"


    我腾地站起，抓起药箱就往慈宁宫跑。


    太后绝不能有事！


    她是唯一理解我处境的人，也是我知道如何对抗系统的关键！


    慈宁宫内乱作一团。


    芳若姑姑见我来了，如见救星：\"魏大人快看看！娘娘方才还好好的，突然就......\"


    太后躺在床上，面色灰败，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


    我搭上她的脉搏，心头一沉——心脉衰竭，生机流逝。


    \"所有人都出去。\"


    我厉声道，\"我要单独施救！\"


    待众人退下，我立刻取出周明华给我的玉佩，贴在她额头上：\"周医生？周明华？能听见我吗？\"


    太后的眼皮微微颤动，却没有醒来。


    我咬咬牙，将自己的玉佩也贴上去，两块玉佩相触的瞬间，一道蓝光闪过——


    我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置身于一个奇异的空间。


    四周是无尽的星空，而周明华——不，是那个现代女医生的灵魂——漂浮在中央，身体呈半透明状。


    \"你终于来了。\"


    她虚弱地微笑，\"我快撑不住了。\"


    \"这是哪里？\"


    我震惊地环顾四周。


    \"系统间隙。\"


    她解释道，\"两块玉佩合璧创造的临时空间。在这里，系统监测不到我们。\"


    \"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过度使用玉佩的力量。\"


    周明华苦笑，\"每次帮你干扰系统，我的灵魂就被削弱一分。现在......我快要完全融入钮祜禄氏了。\"


    \"不！你不能消失！\"


    我抓住她透明的手，\"你还没告诉我如何修复扭曲点，如何回家......\"


    \"听我说，\"周明华急促地说，\"如懿不是这个世界原本的女主角。真正的历史中，她早该在潜邸时就病逝了。是某个穿越者改变这一点，导致整个故事线扭曲。\"


    \"那我该怎么做？让如懿......死？\"


    我难以置信地问。


    \"不！恰恰相反。\"


    周明华的声音越来越弱，\"如懿现在成了系统的''锚点''。你必须保护她，直到......\"


    \"直到什么？\"


    \"直到找到真正的扭曲源头。\"


    她的身体开始消散，\"记住，乾隆才是关键。他对如懿的执念不自然......有人刻意设计的......\"


    \"等等！别走！\"


    我徒劳地想要抓住她，但她的身影已经化为点点星光。


    \"最后一句......\"


    她的声音如同回声，\"小心镜子......魏嬿婉会通过镜子......\"


    蓝光一闪，我回到了现实世界。


    太后——现在应该完全成为钮祜禄氏了——缓缓睁开了眼睛。


    \"娘娘？\"


    我试探地问。


    \"魏......魏御医？\"


    她的眼神陌生而困惑，\"哀家这是怎么了？\"


    我的心沉到谷底。


    周明华......不在了。


    \"娘娘只是劳累过度。\"


    我强忍悲痛，专业地回答，\"需要好好休息。\"


    离开慈宁宫时，芳若姑姑追上来：\"魏大人，娘娘让老奴交给您这个。\"


    她递来一个小木盒。


    我打开一看，是一面古朴的铜镜，背面刻着满文。


    我认出来了——这是太后，不，周明华生前常拿在手里的那面镜子。


    \"娘娘说......您会明白的。\"


    我紧紧握住铜镜，泪水模糊了视线。


    周明华用最后的力量，给我留下了对抗魏嬿婉的武器。


    夜深人静，我独坐灯下，看着面前的三样东西：两块能打开系统漏洞的玉佩，一面能沟通原主意识的铜镜，以及......乾隆赏赐的龙纹玉佩。


    权力、回家、还是......沉沦？


    我深吸一口气，拿起了那面铜镜。


    镜中的我面容憔悴，眼神却异常坚定。


    \"魏嬿婉，\"我对着镜子说，\"我们谈谈。\"


    镜面如水波荡漾，一张与我相同却充满怨恨的脸浮现出来：\"想通了？\"


    \"我接受交易。\"


    我平静地说，\"但有个条件。\"


    \"说。\"


    \"报复可以，但不能伤及无辜。尤其是如懿和海兰。\"


    魏嬿婉讥讽地笑了：\"你还是这么天真。好，我答应你。不过......\"


    她突然伸手，竟从镜中穿出，抓住了我的手腕，\"既然要合作，先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一股强大的拉力传来，我整个人被拽向镜面——


    \"啊！\"


    眼前一黑，再睁眼时，我站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不，不是完全陌生......这是宫女宿舍，是刚入宫时的魏嬿婉的住处！


    门外传来脚步声，我本能地躲到门后。


    门开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是年轻时的阿箬！


    \"贱婢！又偷懒！\"


    她对着空荡荡的房间骂道，\"看我不告诉主子，打断你的腿！\"


    我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这是......魏嬿婉的记忆？她让我体验她的过去？


    场景突然变换。


    现在我在一个黑暗的角落里，看着年幼的魏嬿婉被几个老太监欺负，她咬破嘴唇也不肯哭出声......


    又一个场景：


    魏嬿婉辛苦攒下的银钱被大宫女抢走，只因为她长得太像刚进府的青樱......


    一幕幕屈辱与痛苦如潮水般涌来。


    我体验着她每一次的绝望，每一次的不甘，每一次在深夜对天发誓要出人头地......


    最后，场景定格在一口井边。


    魏嬿婉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喃喃自语：\"既然这张脸带给我这么多苦难，不如毁了它......\"


    \"现在你明白了吗？\"


    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走到那一步，不是没有原因的。\"


    我无言以对。


    在亲身经历过这些后，我再也无法简单地评判她的黑化。


    换做是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会变得比她更好吗？


    \"交易成立。\"


    我终于说道，\"但记住我们的约定。\"


    \"当然。\"


    她轻笑，\"现在......让我们从那个始作俑者开始吧。\"


    \"谁？\"


    \"阿箬。\"


    镜面再次波动，我被推回现实世界。


    手中的铜镜\"啪\"地掉在地上，背面朝上——那满文我此刻终于看懂了，是一个\"囚\"字。


    囚禁灵魂的镜子......周明华留给我的，究竟是什么？


    窗外，秋风呜咽，如同无数冤魂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