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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有绯
    一旁的江彬点头如捣蒜。


    私养军队,意图谋反,倒卖私盐,把控漕运,勾结朝廷要员——桩桩都是要命的死罪。


    依照惯例,主谋是要抄家夷族的,至于夷几族还要视罪而定。


    穆穗那一伙人的势力被连根拔起,其余藕断丝连的也被后来赶到的朱厚照广撒渔网顺藤摸瓜地找到。


    两淮横行了多年,根深蒂固的国之蛀虫被拔了起来。


    厚厚的帐册,数目堪比国库的银两,都让见过的人吃惊无比——惊讶于他们的暴利。


    元让皱眉望着被押送进京的长队,有些犹豫道:“先生……”


    “何事?”


    “这儿有许多他们的族属都是不知情的无辜之人。”


    有些关系血脉已经很远了,跟本家几乎没什么联繫,根本就不知道这样的事情,甚至还有襁褓中的婴儿,都要杀掉吗?


    沈砚还没来得及答话,朱厚照却讶异于元让的反应,冷不丁插了句嘴:“无辜?她们的荣华地位都是无数的黑心钱换来的。若他们无辜了,什么才算不无辜?”


    那些族人受了穆家的庇佑,怎么就不能承担穆家倒台的后果了?


    元让抿唇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朱厚照,却隐隐不太同意这样的观点。


    沈砚冷静道:“没有一次变革是不流血的。”


    古有卫鞅变法,死的人还少吗?


    不说千年前的古代,就拿本朝太。祖废除丞相制度一说罢,当年的丞相谋反失败后,还不是几乎牵连血洗了半个朝堂?


    元让垂眸不答话。


    江彬两手交叠托着自己的后脑勺,嘆了口气——这小子咋这么天真,唧唧歪歪的,还有些无谓的妇人之仁。


    ……


    春日的湖边总是秀丽的,就连那风扑在脸上都使人心里头暖呼呼的。


    元让两指间夹根柳枝,正一下一下无聊地掰着叶子,显然心情不是太好。


    “让儿。”


    “嗯。”元让恹恹地应了一声。


    “那些人没有全处斩。该死的死了,至于你说的那些不知情的——我向朱寿提议把他们送去海边建长城了。”沈砚宽慰他。


    元让吶吶道:“其实这种事情我看的很多,早就习惯了。可若这些血沾到了自己手上,心里头就不太好受。”


    他一向不愿意手里沾上无辜之人的鲜血。


    沈砚默然。


    湖边很安静,没什么人。


    元让好似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忽而抬头直视他的眼睛:“先生是不是瞒了我什么。”


    回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先生……可以告诉我吗?”


    沈砚淡淡道:“这样的事情,你不用知道的太多。”


    “可这是先生的事,也就是我的事了。”


    元让把手里的柳枝往地上一插,认真说道。


    地上的土并不甚松软,有些潮湿。


    须臾,他时高时低的智商霎那间起了作用,骤然灵光一闪:“那三分之二的官员……其实没那么多是不是?”


    沈砚挑眉,不置可否:“他们的位置太重要。”


    元让深吸一口气,问他:“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沈砚瞧着他的神情,忽然间起了试探之意。


    人永远是贪心的,这些日子的情深意重令沈砚有些克制不住自己的贪心。


    或许元让能够接受他的本质也说不定。


    既是相恋……戴着面具又如何算得上相恋呢。


    元让恋慕的是那个形如君子的沈砚,而根本不是那个手段狠辣甚至有些阴毒的沈砚。


    戴一辈子的面具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终归是缺憾了些许。


    沈砚扯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有。”


    元让错愕:“那为何……”


    “不过是省事罢了。”


    果然,沈砚漆黑的眼瞳中倒映出了元让不敢置信、睁大眼睛的神情。


    而此时,他的心中竟然隐隐升起了一丝奇妙的快意。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表示呵呵:自己作的死,哭着也要作下去啊。


    心机砚:……


    第60章 寻而不得


    元让在那一瞬间怀疑自己听错了。


    可望着眼前之人愈发沉静淡漠的目光,他又有些迟疑。


    元让抬头,微微睁大的眼里满是犹豫:“先生……”你在说什么?


    他从未如此期盼过是他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但沈砚这回註定不能如他的愿。


    只见生的极为俊秀的白衣人抬手在元让的眼前晃了晃,修长的手指微微弯曲,在光照之下显得愈发白皙,放轻了嗓音低声道:“你猜,它有多脏?”


    他眯起的眸子里满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仿佛带着无穷无尽的恶意,又仿佛是令人沉溺的爱欲。


    元让的心脏像是骤然被一只巨掌碾压过,极为酸涩的痛意蔓延开来,浑身的气力似乎都散了去。


    他想要握拳,可手指只能缓慢地蜷缩起来,且依旧在不断颤抖着。


    他像是第一回 见到沈砚似的,踉跄着后退两步,口中却还在无意识地呢喃:“不,我不猜……”


    声音颤的厉害。


    见他这般反应,沈砚好似忽然间清醒了一般,伸手想要去扯他的衣袖,却被那人瞬间挣脱了开。


    “先生,您教我圣贤书、教我为人的道理,


    也教过我待人以诚,待人以实,尤之益也。


    更教过我居上不骄,为下不乱,在丑不争。”


    元让努力想要让自己平静下来,却根本无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可你为什么总是什么都瞒着我!”


    语气激烈,尾音还带着满满的愤怒。


    沈砚心里一紧,脑内再混乱也明白自己做了件蠢事,用力扳过他的双肩,垂了眼帘微低下一些头,使自己能够平视元让:“是为师错了。”


    元让偏头避开他的目光,紧抿着唇不言语。


    “让儿,别生我的气……”沈砚蹙眉,转到他偏头的那个方向。


    元让咬牙闭上眼睛,好似并不想让自己的眼中映着他的身影。


    “让儿,”沈砚无措地立在他身前,轻声道“……看我。”


    他的语气满是恳求,软和到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回答他的除了元让颤抖的愈发厉害的肩膀,就是无声的沉默了。


    分明是带着丝丝暖意的春日,如今却比寒风更料峭。


    见他如此,沈砚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浅淡的弧度:“我本就是这种……满心毒辣不择手段的人,更不是什么君子。”


    他顿了顿,继续哂道:“你是不是觉得被我骗了,或是觉得……卑鄙噁心?”


    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往常的温柔,可这一字一句却是毫无温度,甚至有些许嘲讽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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