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郝葭(4)

    \"夫人，各院的姐姐们都到齐了。\"


    春桃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里捧着一摞装订整齐的小册子。


    我接过册子，指尖抚过封面上工整的\"医方辑要\"四个字——这是我熬了三个通宵，用最浅显的语言编写的简易医方集。


    \"分发下去吧，每人一本。\"


    我整理了一下衣裙，对着铜镜确认自己的妆容足够低调朴素。


    今天的茶会不同以往，我要教这些女子一些真正有用的东西。


    院子里已经坐满了人。


    除了熟悉的宋夫人和李薇，还有几位不常露面的侧室和通房丫头。


    最令我意外的是，一向深居简出的三少主夫人也来了，正坐在角落里安静地品茶。


    \"郝妹妹，这次又有什么新鲜玩意儿？\"


    宋夫人笑着迎上来，\"上次教的止血方子，我院里的小丫头用了都说好呢！\"


    我微笑着向众人行礼：\"今日想与各位姐姐分享一些记账的法子。咱们女子虽不管外头的账，但院里用度也该心中有数不是？\"


    这个理由冠冕堂皇，连正室夫人也挑不出错处。


    实际上，我要教的是如何从账目中看出异常——比如尹嵩那些秘密支出的蛛丝马迹。


    茶会开始后，我先从简单的收支记录讲起，然后慢慢引入如何发现账目中的矛盾之处。


    女眷们起初只是好奇地听着，渐渐地，有人开始若有所思地点头。


    \"......所以如果看到''采买笔墨''一项突然增加了十倍支出，就要留心了......\"


    我一边讲解，一边观察众人的反应。


    三少主夫人突然插话：\"就像上个月我们府上的''修缮费''，凭空多了二百两银子。\"


    全场瞬间安静。


    我心头一跳——这可是意外收获！


    三少主府上的异常支出，很可能是尹嵩与同谋者之间的资金往来。


    \"姐姐说得极是。\"


    我迅速接话，故意把话题引向安全方向，\"各家府上都有这类情况，多半是下人从中渔利。咱们女子懂得些账目，也好防范不是？\"


    三少主夫人点点头，似乎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再言语。


    但她的眼神告诉我，她已经明白了什么。


    茶会进行到一半，我借口换茶，和李薇一起进了内室。


    \"葭儿，你太冒险了！\"


    李薇一进门就抓住我的手，\"要是有人向二少主告密......\"


    \"她们不会。\"


    我信心十足，\"这些女子被压抑太久，我给了她们一点力量和尊严，她们珍惜还来不及呢。\"


    李薇忧心忡忡：\"六少主让我告诉你，边境确实有异动。金川陈兵五万在边界，朝中却无人提起，显然是有人压下了消息。\"


    我心头一紧：\"尹嵩的谋反计划恐怕要提前了。寿宴就在七日后......\"


    \"还有更糟的。\"


    李薇声音发抖，\"六少主发现二少主可能在寿宴上对父王下毒，然后嫁祸给四少主。\"


    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比原剧情更加狠毒！


    在原剧中，尹嵩只是策划兵变，现在居然要直接弑君！


    \"告诉你父亲和六少主，务必小心。寿宴当日......\"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我们赶紧回到院中，只见赵管事带着两个婆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郝夫人，少主命你立刻去书房！\"


    赵管事冷着脸宣布。


    众女眷面面相觑。


    我强作镇定地起身：\"容我换身衣裳。\"


    内室里，我迅速将几页关键笔记藏在床榻暗格中，只带着那本《医方辑要》去见尹嵩。


    书房内气氛凝重。


    尹嵩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手中把玩着一把精致的匕首。


    \"见过少主。\"


    我盈盈下拜，心跳如鼓。


    \"听说你在教后院女子医术和记账？\"


    尹嵩没有转身，声音冷得像冰。


    \"回少主，只是些粗浅常识。\"


    我保持声音平稳，\"想着姐妹们若能自理小病小痛，也能减轻府医负担......\"


    \"是吗？\"


    尹嵩突然转身，匕首尖抵在我下巴上，强迫我抬头，\"还是说，你在谋划什么？\"


    锋利的刀尖刺得我生疼，但我不敢动弹：\"妾身不敢。只是......只是觉得女子也该学些本事，好为少主分忧......\"


    尹嵩眯起眼睛，似乎在判断我话语的真假。


    良久，他收回匕首，从案几上拿起一本册子——正是我编写的《医方辑要》。


    \"写得不错。\"


    他随手翻了几页，\"看来我小瞧你了。\"


    \"少主过奖。\"


    我低头掩饰眼中的不安。


    \"从今日起，你负责教导各院丫鬟婆子基础医理。\"


    尹嵩突然说道，\"父王寿辰在即，宫中需要大量懂医理的宫女。\"


    我心头一震。这是试探还是利用？


    教导宫女医理......难道是为了寿宴上的阴谋做准备？


    \"妾身遵命。\"


    我表面恭敬地应下，心中警铃大作。


    尹嵩又交代了几句无关紧要的事，突然话锋一转：\"听说你与李小姐走得很近？\"


    \"李小姐与妾身自幼相识，有些情分。\"


    我谨慎地回答。


    \"她与六弟的婚事已定。\"


    尹嵩把玩着手中的玉佩，\"寿辰后便完婚。你作为她的好友，要多走动才是。\"


    我佯装欣喜：\"这是自然。\"


    \"好了，退下吧。\"


    尹嵩摆摆手，\"明日赵芳如会带第一批宫女来学医理，你好好准备。\"


    赵芳如？我心头一跳。


    那是尹嵩最信任的心腹侍女，据说武功高强，心狠手辣。


    派她来监视我，尹嵩的疑心果然不轻。


    回到小院，我立刻检查了所有暗格和藏物，确保没有可疑之处。


    然后开始准备明日要教的内容——既要看起来无害，又要暗中留下破解迷药的关键。


    夜深人静时，一阵轻微的\"嗒嗒\"声从窗外传来。


    我警觉地起身，推开窗户——又是一个小纸团。


    展开一看，是尹岸的字迹：【赵可信，勿疑。三。】


    我皱眉。


    赵芳如可信？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她也是尹岸的人？


    次日清晨，赵芳如果然带着十名宫女来到我的小院。


    她约莫二十五六岁，面容姣好却冷若冰霜，举手投足间透着凌厉的气势。


    \"郝夫人，少主命我带人来学医理。\"


    她声音平板，眼神锐利如刀。


    我微笑着将众人引入特意布置的\"课室\"——其实就是我院中的偏厅，摆了几张矮几和蒲团。


    \"今日我们先学些基础的止血包扎。\"


    我拿出准备好的干净布条和简易夹板。


    课程进行得很顺利。


    宫女们学得认真，赵芳如则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午休时分，其他人都去用膳了，偏厅里只剩下我和赵芳如。


    \"夫人医术不凡。\"


    她突然开口，声音依然冷淡，但眼神略有松动，\"尤其是对解毒之法颇有研究。\"


    我心头一紧：\"略知皮毛罢了。\"


    赵芳如走近几步，压低声音：\"三少主让我转告您，寿宴当日，务必远离御酒。\"


    我瞪大眼睛。


    这分明是尹岸的口信！难道她真的......


    \"赵姐姐在少主身边多久了？\"


    我试探性地问。


    \"十年。\"


    她嘴角微微上扬，\"足够看清一个人的真面目。\"


    我们四目相对，彼此心照不宣。


    赵芳如很快又恢复了冷若冰霜的模样，但那一瞬间的交流已经足够——她确实是尹岸安插在尹嵩身边的暗桩！


    下午的课程结束后，赵芳如故意最后一个离开。


    趁人不备，她塞给我一张小纸条。


    待她们走后，我急忙展开纸条：【少主疑你与六少主有联系，已派人监视李府。近日勿通音信。赵。】


    我将纸条烧掉，心乱如麻。


    尹嵩已经起疑，李薇和尹峥那边恐怕也有危险。


    但寿宴在即，我必须想办法传递警告。


    正当我苦思冥想时，春桃急匆匆跑来：\"夫人！李小姐来了！\"


    我大惊：\"现在？\"


    话音未落，李薇已经闯了进来，脸色煞白：\"葭儿，出大事了！\"


    我连忙屏退左右，拉着她进了内室。


    李薇浑身发抖，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六少主让我务必亲手交给你。\"


    我展开信笺，上面是尹峥的字迹：【二哥与金川密谋已确认，寿宴当日兵变。吾已禀明父王，然无实证，恐难服众。万望小心，勿近御酒。】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果然和原剧情不同，尹嵩这次要直接发动兵变！


    \"还有更糟的。\"


    李薇声音发颤，\"今早我父亲被临时调往边境巡查，明显是有人想支开他。\"


    我握紧她的手：\"别怕。尹嵩的计划我们已经知晓，就有应对之策。\"


    \"可是没有实证......\"


    我思索片刻，突然想到一个冒险的主意：\"薇儿，你可知尹嵩的书房平日由谁打扫？\"


    \"听说是赵管事亲自负责......\"


    \"不，一定有其他人。\"


    我回忆着赵芳如的话，\"尹嵩生性多疑，不会完全信任任何人。赵管事肯定也有换班的时候。\"


    李薇眼前一亮：\"你是说......\"


    \"我们需要进入书房，找到他与金川往来的证据。\"


    我压低声音，\"但必须万分小心。\"


    我们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嘈杂声。


    接着是春桃的惊叫：\"夫人！赵管事带人来了！\"


    我和李薇对视一眼，迅速将密信烧掉。


    刚做完这些，赵管事就带着两个侍卫闯了进来。


    \"李小姐，少主有请。\"


    赵管事冷着脸说。


    李薇强作镇定：\"赵管事这是何意？我与郝姐姐叙叙旧，也要惊动少主？\"


    \"少主听闻李小姐来访，特命老奴来请。\"


    赵管事皮笑肉不笑，\"六少主也在府上，正好一同用膳。\"


    我心头一紧。这是鸿门宴啊！


    但眼下无法拒绝，只能见机行事。


    \"既然如此，薇儿你就去吧。\"


    我故作轻松地说，\"代我向六少主问好。\"


    李薇会意，跟着赵管事离开了。


    我站在院门口，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心如刀绞。


    两个时辰后，春桃慌慌张张地跑回来：\"夫人！不好了！李小姐在宴席上冲撞了少主，被罚跪在祠堂！\"


    我手中的茶盏差点摔落：\"怎么回事？\"


    \"听说是......是六少主为李小姐说了几句话，惹恼了少主......\"


    春桃结结巴巴地汇报，\"少主罚李小姐跪一夜祠堂，六少主被赶出府了......\"


    我攥紧了拳头。


    尹嵩这是在杀鸡儆猴！


    他一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故意刁难李薇来警告我和尹峥。


    \"备些点心和厚衣裳，我去看看李小姐。\"


    春桃惊恐地看着我：\"夫人！少主下令谁也不准探望......\"


    \"那就偷偷去。\"


    我已经下定决心，\"我不能丢下她不管。\"


    夜深人静时，我换上一身深色衣裙，带着春桃悄悄摸向祠堂。


    府中侍卫大多去守外围了，内院反而松懈许多。


    祠堂阴冷潮湿，李薇孤零零地跪在祖宗牌位前，背影单薄得令人心疼。


    \"薇儿！\"


    我轻声呼唤。


    她惊讶地回头，脸上还有泪痕：\"葭儿？你怎么来了！快走，万一被发现......\"


    \"别怕，我打点好了守卫。\"


    我撒了个善意的谎言，赶紧拿出点心和厚披风给她，\"怎么回事？\"


    李薇狼吞虎咽地吃了两口点心，低声道：\"尹嵩故意在席间提起父王寿宴的事，说要在宴会上宣布我和六少主的婚期。六少主当场婉拒，说想先建功立业再成家......\"


    \"然后呢？\"


    \"然后尹嵩就怒了，说六少主不识抬举。\"


    李薇声音发抖，\"我忍不住为六少主辩解了几句，就被扣上了''不敬''的罪名......\"


    我心疼地抱住她：\"这个畜生！\"


    \"葭儿，我担心......\"


    李薇紧紧抓住我的手，\"尹嵩在试探我们。他可能已经怀疑六少主知道他的计划了。\"


    我点点头：\"所以我们必须更加小心。寿宴前不要再见面了，有事通过赵芳如传递。\"


    \"赵芳如？\"


    李薇惊讶地看着我，\"她不是尹嵩的心腹吗？\"


    \"表面上是。\"


    我简单解释了赵芳如的真实立场，\"她是可信的。\"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脚步声。


    我和李薇迅速分开，我刚躲到供桌后面，祠堂的门就被推开了。


    \"李小姐，少主开恩，免了你的罚跪。\"


    是赵管事的声音，\"请随老奴回去吧。\"


    李薇被带走了。


    我躲在暗处，心跳如雷。


    尹嵩突然改变主意，绝非出于仁慈，必有更深的算计。


    回到小院，我彻夜难眠。


    天蒙蒙亮时，一个大胆的计划在脑海中成形——既然无法从外部攻破尹嵩的防线，那就从他内部着手。


    而赵芳如，可能就是那个突破口。


    次日一早，我主动求见尹嵩，声称要为教导宫女医理的事谢恩。


    书房内，尹嵩似笑非笑地看着我：\"郝氏，听说你昨夜去了祠堂？\"


    我心头一跳，但早有准备：\"妾身知罪。只是想着李小姐身子弱，万一有个闪失，于少主名声不利......\"


    \"你倒是会说话。\"


    尹嵩冷笑，\"不过本少主今日心情好，就饶你这一次。\"


    我佯装感激地叩谢，然后试探性地问：\"听闻少主寿辰贺礼尚未备齐？妾身斗胆，愿为少主分忧。\"


    尹嵩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妾身家传有一味''千年人参酒''，据说能延年益寿。\"


    我小心翼翼地说，\"若少主不嫌弃，妾身愿亲手酿造，作为贺礼献上。\"


    尹嵩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我，突然笑了：\"好，很好。你就准备这人参酒吧。需要什么药材，尽管向赵管事要。\"


    退出书房后，我长舒一口气。


    计划第一步成功了。


    我要酿的根本不是什么人参酒，而是能解百毒的灵药！


    只要能让老皇帝在寿宴上躲过毒酒，尹嵩的阴谋就会败露。


    回到小院，我立刻开始准备。


    春桃帮我找来了酿酒的工具，赵芳如则\"奉命\"送来了各种珍贵药材，其中就包括我急需的解毒圣品——天山雪莲。


    \"少主对夫人真是器重。\"


    赵芳如嘴上这么说，眼神却意味深长，\"这么珍贵的药材都舍得给。\"


    我微微一笑：\"是少主孝心至诚。\"


    待赵芳如走后，我立刻开始配药。


    这所谓的\"人参酒\"其实是我在现代学过的解毒方，加入酒中后能中和多种毒物。


    只要老皇帝在饮毒酒前先喝一口这个，就能保住性命。


    三天后，酒酿好了。


    我亲自送到尹嵩书房，他打开瓶塞闻了闻，满意地点点头：\"不错。寿宴当日，你要亲自向父王敬酒。\"


    \"妾身遵命。\"


    我低头应道，心中却掀起惊涛骇浪。


    尹嵩这是要把我也拉下水！


    如果老皇帝出事，我这个敬酒的人第一个脱不了干系。


    离开书房时，我与赵芳如擦肩而过。


    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让我稍安勿躁。


    当夜，又是一个小纸团从窗外扔进来：【酒已调包，勿忧。三。】


    我将纸条烧掉，心中稍安。


    尹岸和赵芳如果然在暗中行动。


    但寿宴上的危机远不止毒酒一项，我必须做好万全准备。


    寿宴前一日，府中张灯结彩，人人忙碌。


    我借口最后检查贺礼，再次来到书房求见尹嵩。


    \"少主，人参酒已经准备妥当。\"


    我恭敬地汇报，\"只是妾身担心礼仪不周，冒犯了父王......\"


    尹嵩似乎心情很好，难得地耐心解释：\"明日你只需跟在正室夫人身后，待我敬酒后，你上前一步献酒即可。\"


    \"妾身明白了。\"


    我佯装犹豫，\"还有一事......妾身母亲来信，说家中老父病重，想见妾身一面......\"


    尹嵩脸色一沉：\"寿宴在即，不准离府。\"


    \"可是......\"


    \"没有可是！\"


    尹嵩一拍桌子，\"退下！\"


    我装作惶恐地退出书房，心中却松了一口气。


    刚才的请求只是幌子，我真正的目的是确认明日敬酒的流程。


    现在知道了尹嵩的计划，就能针对性应对。


    回到小院，我开始做最后的准备。


    从暗格中取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我这些日子收集的所有证据——尹嵩与金川往来的账目抄本、边境军情简报，还有赵芳如偷偷提供的几封密信副本。


    我将这些缝进了贴身的衣物内层。


    如果明日事败，这就是我保命的筹码。


    夜深人静时，我独坐窗前，望着那轮近乎圆满的月亮。


    明日此时，一切或将天翻地覆。


    我轻轻抚摸着手腕上郝葭母亲送的银镯，思绪万千。


    \"这一次，我一定要改变你的命运。\"


    我对着虚空轻声说道，既是对郝葭说，也是对自己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