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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短袜子钗钗
    小孩站在阳光照耀下的雪地里,更是显得他唇红齿白。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白,甚至比那些护肤品化妆品医美样样不差的姑娘还要白上一些。


    江城难得这么冷,小男孩裹得很严实,里三层外三层地穿,但丝毫不显臃肿,反倒只衬托出可爱。他还戴了一顶奶白色的毛线帽,不用近看,就能发现起球得厉害。


    这些都不能阻碍他的漂亮。


    审美这玩意儿是很主观的,苟游觉得这小孩好看到逆了天,可他真要发给别人看,那些人估计也就觉得一般。特别是姑娘家,大多数不喜欢这种有些阴柔的长相。


    还在念初中的林安尼觉得这男人着实奇怪,他们俩根本不认识,这人也不说话,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


    小孩沉默片刻,扔掉树杈子,拍拍打打着手里和身上的雪。


    林安尼哼道:「喂,你怎么不问我了。」


    苟游觉得有趣,说道:「问你什么?」


    林安尼睁大了他猫似的眼眸,道:「问我……他骗我什么啊。你之前不是想问的吗?怎么又不问了。」


    苟游也是过来人,很能理解家庭关系恶劣的小孩有一定的倾诉情结。


    他压根不好奇,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家长里短的那些事儿,他都已经看腻、也听腻了,再出新还能翻出什么花来。


    但他颜控,这小孩长得跟年画里似的。


    于是苟游难得耐心地顺着他的意思说道:「你爸他骗你什么了?」


    「不、告、诉、你。」


    林安尼狡黠一笑,也不管那雪人如何,撒欢似的跑了。


    苟游:「…………」


    他靠着电子地图,一路抓瞎找到了自己租赁的小破屋。真正的家徒四壁,什么都没有,住进去的一瞬间,苟游突然反思,自己究竟是图什么。


    梦想?为了他可笑的梦想,他还真有骨气。


    苟游觉得不是。


    自由?可能吧。但自由这种虚无缥缈的玩意儿,抽象到他摸不着也感受不到。


    赌气。


    其实就是赌气,就像那小孩一样,跟他爸赌那一口气。现在气还有,等到时间一久,气散了,他就真不知道徒什么了。


    自那次雪地偶遇后,苟游再也没有碰见过这和他有着类似叛逆情结的小孩。有时候,他偶尔想起来这破小孩,还会觉得那是自己坐太久时间的火车和汽车,又在雪地里冻傻了,出现了幻觉。


    第一年,苟游和姚哥一群人混在一块儿玩,大恶没做过,小恶却不断。


    他再次迷茫,自己究竟在图什么——无聊至极的生活,和以前浑浑噩噩的自己没任何区别。


    他想过要走,但又觉得没到那份上。


    第二年,因为圈子缘故,他认识了胡朋。


    这傻子,特别傻,却让他再无趣的生活中咂摸出一点点的意思。


    依旧第二年,胡朋说要带他去见一个好朋友,据说是一个误入歧途还未迷途知返的好学生。


    苟游兴致缺缺地跟着胡朋去见这人。


    然后,他才惊觉,原来到江城的第一天,遇见的那个男孩,真的不是幻觉。确有其人。


    他和林安尼是有缘分的。苟游第一天来江城,就能碰见日后心尖尖上的那一点心肝——连捧着都怕给捧坏了的宝贝,这是难得的缘分。但他俩,也是没什么缘分的,这村子这么小,他每天都能碰见一样的人,一年来他竟然一次都没自然遇到过林安尼。


    他们俩,确实没什么缘分。


    好在,一切未迟。


    苟游站在安检口,回头看他的两位好友,发自内心地笑了笑。在江城的这两年,虽然没混出任何名堂,但有幸遇见两个一生中最要好的朋友。


    也算值了。


    除了情敌,所有人都在对他挥手。


    捐了一栋楼,就是不一样。他这么孤苦伶仃的一个人,临走之前,竟然能有这么多人送别他。


    然而,这其中挥手挥得最厉害的,还是胡朋和林安尼。


    胡朋一个大汉,心脆弱得跟玻璃似的,动不动就哭。他刚刚目睹着苟游大步往前走,眼眶就又红了。


    林安尼没哭,他在笑,露出左脸的一小点虎牙。


    少年人长得飞快。林安尼比前几年,变化非常大。他还是白,但终归晒黑了一点,脸上的婴儿肥全部褪去,线条也比以前利落许多。换句话说,长开了,稚气也逐渐脱去了。


    但那点小虎牙,还是跟苟游几年前见的如出一辙,一点都没变。


    林安尼的身形和当初那个玩雪的小孩逐渐重合,又慢慢脱离。


    乘务人员再次不耐烦地催促他。


    苟游笑了笑,不再拖延,洒脱地说道:「再见啦,我的朋友友们。」


    说着,他就头也不回地过了安检。


    林安尼突然道:「苟游!」


    苟游这才微微转身,看他。


    「下次我去杭城!」林安尼趴在栏杆上喊,「你不要不认识我了!」


    苟游哭笑不得。


    胡朋也嚷嚷道:「我也要去!」


    苟游嘆息道:「你俩都没钱,去什么去。」


    胡朋哽咽道:「要去……我就要去……讨饭都要去。」


    苟游被这句话梗住,但又莫名地感动。


    他嘆气道:「讨饭做什么。你们来了,我养你们就是。别说火车票,私人飞机送一架来专程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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