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上道

3个月前 作者: 彧无为
    林知夏回到帐中,把五人叫到一边,一个一个仔细问话。


    方指挥使要求旁听,她没有反对,因为她知道对方担心什么。


    问话的内容,全部围绕着熊耳山无头案。


    日影西斜,案头更漏已显酉时刻度。


    这案子闹得这么大,陛下限期五日破案,消息早已传遍汴京。


    也难怪这人病急乱投医,查起禁军来了,看来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


    方指挥使这般想着,身子靠向椅背,神情舒展了些,四肢也没有那般僵硬了。


    问完后,见对方一脸失望,方指挥使起身,准备送客。


    林知夏忽然道:“我需要近十年神卫军开除的士兵名录,无论是因为伤病还是违规处罚。”


    查退伍士兵,那就跟现役的没关系了。


    方指挥使求之不得,他当即应下,让下属去把名册调来。


    林知夏带着名册,在走出神卫营的那一刻。


    她与那位方指挥使,同时松了口气,两个人都庆幸自己躲过一劫。


    回到衙门后,林知夏先去查了那个方指挥使的户籍,之后才去见了孟俞,将情况和对方汇报了一下。


    孟俞本是无意提及,却不想林知夏歪打正着,这对他来说,倒是个送上门的机会。


    “瞧那方指挥紧张的样子,怕不只是几人这么简单。”


    “那你觉得,这事要怎么查?”孟俞看着底下无所畏惧的年轻人。


    “禁军实行轮休制,作十日休一,士兵休沐出营需出示木契符。


    属下留了个心眼,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京中某些官宦子弟,无法长期忍受枯燥的军营生活,会花高价买下别人的木契。


    而那位方指挥使,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正在喝酒,喝的是樊楼的香泉酒。


    以他一个七品指挥使的俸银,怕是喝不起这么好的酒,看他的长相气度,也不像是出身世族,于是,我让人去打听了一下他的背景。”


    孟俞忍不住勾了唇角,对林知夏愈发满意了:“继续说。”


    “方指挥使并无显赫家世,家中支出全靠他一人,住着两进的院子,还纳了两门小妾,银钱来历成谜,我怀疑他不仅吃空饷,还倒卖木契获取暴利。”


    “只要从官宦子弟入手,找出这个倒卖的中间人,就能获悉一批名单。”


    两个名额说明不了什么,随便找个借口都能解释过去。


    只有人数多了,才会让陛下震怒彻查此事。


    “可禁军不只神卫营,若依你之见,其他营会不会也存在这种现象,若是要查,应当如何?”


    这是在考我?


    林知夏看了眼孟俞,低头认真想了想。


    “看考绩,禁军的晋升规则是三年考绩上等可越级升迁,两年下等降充厢军。


    我之前查过,太兴七年三月,神卫军补员七十二人,考绩仅降三人。


    人既然不存在,考绩必是伪造的,可以先排查那些常年考绩不变,仅维持合格状态的士兵。”


    孟俞满意地点了点头,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腰间鱼袋。


    “行,这事你不用管了,专心查命案。”


    “是。”


    林知夏拱手欲告退,孟俞忽然起身,走到屏风后面,提了一坛酒出来。


    “拿着。”


    林知夏一脸不解。


    “能辨出香泉酒的滋味,想来是个懂酒之人,这坛赏你。”说罢又神神秘秘地补充道,“这可是陛下昨天赏我的,便宜你了。”


    林知夏并不好酒,是上次陆启给江成送了香泉酒,她尝了一杯,记得那味道。


    不过,有这好事,她当然不会拒绝。


    陛下前天当朝发火,责令孟俞限期破案,昨天又赏酒,帝王之心,果然难测。


    这是不是也能说明,孟俞确实是棵大树。


    林知夏提着酒出来,门口值守的衙役看着她手里的酒,心思百转。


    那酒坛上贴着的“御”字,他们一看就知道是什么酒。


    林知夏未回签押房,径直去了验尸房


    验尸房内,那两具白骨摆在验尸台上,旁边的木桌上放着零散的一些骨头。


    樊老正将骨殖浸入灰褐药汁。


    “樊老,肖医师。”


    林知夏走上前,还未开口,肖平鼻子猛地嗅了嗅,双眼放光地看着林知夏手里的酒坛子。


    这屋子里尸味常年不散,也不知道他是怎么闻出来的。


    “这是给您的,上次看您爱喝酒。”林知夏把酒递过去,“这是在忙什么?”


    樊老接过酒,满是沟壑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惊喜。


    这等好酒,对方居然拿来孝敬他!


    樊老顿时觉得有面不少。


    “我想尝试一下,看能不能将这两名死者的死亡时间再缩短一些,让其更精准一些。”


    “这要怎么做?”


    林知夏很好奇,若是能确认那具白骨死于太兴七年四月十七之前,那就可以确认不是兄长了。


    因为兄长的最后一封信,就是四月十七寄出的。


    樊老苦笑道:“还不确定能不能成功,你看旁边这些骨头,都是我之前收集的,我用古法将它们浸煮蒸烤,再去观察他们之间细微处的不同,从而找到共同点。”


    林知夏拿起一块碎骨,看到上面钉了块牌子,上面写着男,三十五岁,卒于太兴二年九月十一。


    大大小小有几十块骨头,每块上面都钉了个小牌子。


    “那......这骨头是哪来的?”


    樊老的声音略显苍凉,苍老的手指从那些白骨上抚过,仿若对待珍宝。


    “都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有死囚,有街边的乞丐,还有案子的受害人,这次的无头案,案子结束后,我也要拿两块走。”


    樊老的钻研精神让人佩服,只是都是白骨,难道是埋了再挖?这一截一截的是砍下来的?


    看林知夏的脸皱了起来,樊老道:“老朽随敛官同往,标记埋尸之处,隔年再取骨相验,如此往复。”


    林知夏闻言行了个大礼:“您真是我朝当之无愧的第一仵作。”


    她看着验尸台上的那具白骨半晌。


    “那有结果了,您第一个通知我。”


    林知夏从验尸房出来,不少衙役注意到,她手里的酒坛子没了。


    有心之人将这事捅到了孟俞那里。


    孟俞没有生气,反倒出言斥责对方,正事不干,天天在背后捅同僚刀子。


    在心里对林知夏更加欣赏,这家伙有眼力。


    林知夏回到签押房后,重新整合手上的线索。


    神卫军中私售木契,就等于那本记录休沐人员的册子并不属实。


    但是,凶手真的是神卫军吗?林知夏不这么认为。


    敢购买木契出营的,一是胆子大,二是出身富贵。


    凶手胆子大吗?当然,这不用说。


    但是他的出身,林知夏觉得不会太高。


    之前搜山时,她就分析过凶手的作案心理及行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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