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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有绯
    “不是欺师灭祖,是谋杀亲夫。”沈砚纠正道,状似认真。


    他敏锐的觉察出元让对他的态度似乎改变了——更放得开,也更随意了。


    而在从前,元让对他还是显得太过乖巧,也太过拘谨了些许。


    这其实是件好事。


    元让顺势蹭蹭他的脸,好奇问道:“你方才说的回家是什么意思?”


    “有妻,则为家。”沈砚的眸光微闪,嘴角扬起一抹肆意的弧度:“你是我的妻,我们也该成家了。”


    元让一愣,压根儿没想到他会说出这样的话,可随即而来的便是心头涌上的一阵狂喜,并且马上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他的喜悦——把沈砚一把横抱起就往天上抛。


    沈砚:“……”要命嘞。


    好在他反应也够快,提起真气潇洒地一翻身,稳稳落地。紧接着就是一个眼神默默扫了过去。


    元让心虚地朝右边挪了两步,朝他赔笑。眼神飘飘飘忽忽,装作一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刚刚好像干了件不得了的事情。


    过了一会,他见沈砚的面上没有丝毫生气的迹象,便熘熘达达跑过去凑到他眼前:“那我们……去成亲吧。”


    沈砚郑重地牵起他的手,十指相扣:“走罢。”


    夕阳拉长了两人并肩的身影。


    此生,幸甚有你。


    我必不负焉。


    *


    江彬最近不是很开心。


    先前还一脸万念俱灰、要死要活的元让,在跟他们道了别之后就头也不回地拉着自家刚找回来的“媳妇”跑了,说是要去别的世界去拜父母入祠堂成亲。


    瞧瞧,人家这都要成亲了,可他姓江的都快二十五了,媳妇还没个影儿。


    不,影儿还是有的,在他梦里头。


    反正梦里什么都有。


    自从上回差点被毒箭一发穿心之后,朱厚照就严肃地警告他要护好自家的小命,并且为此还又挑了一群亲兵守在他身侧以示决心。


    不管江彬心里怎么想,面上也只能诺诺答应。


    正德十五年。


    八月的清江浦虽有些暑意,但景色却是极好的。


    清水淙淙,鱼虾浅底,时不时还有大鱼扬起尾巴往水面上甩。这一甩就勾得朱厚照心痒痒。


    “江彬啊,随我一同下水钓鱼如何?”


    江彬的第一反应就是犹豫——朱厚照生在北方,是个典型的旱鸭子,而他虽然会水,却不怎么精于此道。


    见江彬犹豫,朱厚照不悦道:“你不去,我自己一个人去。”


    江彬的眼里满是恳切:“陛下,就在这岸上钓罢……”


    朱厚照一甩袖子:“岸上有什么好玩的!张永,你去备船。”


    张永一礼,应声而去。


    见他执意如此,江彬在心里头嘆了口气,去另一旁喊会水的亲卫随行,免得发生意外。


    而即便是这样,他心里还是隐隐有着不详的预感,就好像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分明是清澈见底的流水,可落在江彬的眼里就如同万丈深渊,直教他嵴背发寒,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张永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一会儿便拖来了一艘小船,虽然不甚华丽,却透着一股能叫文人把玩一般的精緻。


    一行人上了船,朱厚照蹲在船头瞧着亲卫们撒网,而他自己手里则是拿着一桿鱼竿。


    浮标半天不动。


    就在朱厚照泄气的时候,却瞧见亲卫们的渔网上满是扑腾的活鱼。


    他顿时眼睛一亮——好傢伙,原是在这儿!


    朱厚照叫亲卫散开,捋起袖子准备自己拉上来。


    可谁曾想,这一用力就用力出了事儿。


    船受力不均,翻了。


    因着船身倾斜而落在水中的朱厚照一边咕嘟咕嘟被迫喝着凉水,一边后悔没听元让和江彬的话。


    他不会游泳,只能拼命瞎扑腾,却越扑腾越下沉。


    鼻腔里呛进了水,尤其酸涩,他甚至感受到这看似清澈的水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拉着他往深水里下去。


    混沌间,他似乎听到了江彬和张永那些人的呼喊,却再没了力气回应。


    朱厚照拼命地想要探头,却发现这根本是无济于事的徒劳。


    他或许就要死在这了吧,朱厚照想。


    迷糊间,他的脚底似乎踏到了什么东西,而且那东西还在把他往上托。朱厚照直觉性地皱眉想要把那东西捞上来,可双手却根本不听使唤。


    在最后清醒的一瞬,他终于看清楚了潜入水底把他往上托的人。


    是江彬。


    最终朱厚照还是因为呛水过多而晕了过去。


    *


    “皇爷,您醒了?”


    张永见朱厚照扶着额头坐起来,立刻上前托着一碗苦药奉在他面前。


    朱厚照也不忸怩,干脆地仰头喝下,感受着回溯的力气,问道:“江彬呢?”


    平日里都是江彬抢着干这种事的呀。


    他原以为张永会立即回答他那些诸如“监督宦官们煎药去了”,或是“累倒了在歇息”,甚至连“江总督身子不爽”都想到了。


    却唯独没想到张永会满脸犹豫且忐忑地着对他讲:“还请皇爷……节哀。”


    节哀?


    朱厚照皱眉,抓着江彬的袖子,瞪着眼睛:“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永的头更低了,似是被他的反应吓到了,颤抖着声音道:“江总督去了。”


    去了……


    死了?


    就这么死了?


    朱厚照原以为自己再不济总得有点伤感,可他却发现自己很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诡异。


    他听见自己对张永说:“带我去看。”


    张永吓得直接一骨碌跪在他面前:“皇爷,万不可让脏东西冲撞了您的贵体啊!”


    朱厚照深吸一口气,怒道:“什么贵体不贵体,朕难道不是人吗?快带朕去!”


    见他发怒,张永细若蚊蝇的声音传来:“……遵旨。”


    朱厚照随意扯了件赭黄龙袍披上,随着张永进到了一处阴冷的屋内。


    里面只有一具尸体,盖着白布,像是刚死没多久。


    朱厚照走上前,伸手轻轻地把脸部那一块掀开。


    张永看见他的动作想要上去阻止,犹豫了一瞬还是悄无声息地退在了一旁。


    江彬的面容很平静。


    他不是淹死在水中的,而是在被人救起之后因为肺部入水导致了极严重的併发症才去了。


    而小皇帝则要比他幸运一些,因为及时被救起,肺部并没有呛进什么水,所以才这么快地醒了过来。


    朱厚照的指尖按着他已经微有些僵硬的面部,划过清秀的眉眼,最终鬼使神差地停留在了尸身的唇上。


    若是江彬还活着,定会为此而欣喜若狂,甚至晚上兴奋地睡不着觉。


    可惜那人不会再回应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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