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些所谓的意外以及不容拒绝的要求

3个月前 作者: 签仁天
    “你是不是知道雪的下落?”


    “雪?”


    “......就是跟旅行者联军在一起的那个魔族。”


    “啊,她么......”


    特别监察员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继而面无表情地望向我。


    “我没法回答你,但你应该清楚,她的定偶随时可能要了她的命。”


    “你的意思是?”


    “说不定她早就已经死了。”


    女子漫不经心地说道。


    “就算她的定偶并未发作,旅行者联军的人估计也会杀了她,毕竟联军没理由将这么大的隐患留在身边。”


    “若真是这样的话,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挽救呢?”


    对方冷静的态度感染了我,使我顺从地接纳了她所讲的一切。


    甚至还试图向她寻求额外的帮助。


    “我不建议你做多余的事。不过,如果运气足够好,那个魔族便能再苟延残喘一段时间。”


    “你指的是旅行者联军会念及雪曾是赫达拉的皇族而选择保护她?”


    “没错,那个魔族可以成为他们跟帝国谈判的筹码......尽管旅行者联军很久之前就和赫达拉无关了。”


    女子四下看了看,接着呼了口气,把烟蒂往桌上一按。


    “我不会救任何一位魔族,另外,你最好别去打探联军的行踪了。更何况你自己的处境也不算乐观——你与魔族有过密切的来往,这是事实。”


    “哦?那你们将怎么处罚我?”


    “这取决于你能否戴罪立功。”


    “......”


    傲慢的言论。


    仿佛她什么都知道。


    但是,正因为她给了我这样一种感觉,我才得以毫无顾忌地跟她分享自己的情报。


    “当然,你要是一意孤行,我不会阻止你。我的时间非常宝贵,所以接受不了任何的浪费。”


    “也就是说,后果自负?”


    “嗯,你能明白真是再好不过了。”


    女子打了个响指,像是宣告什么一般总结道:


    “不管怎样,最终获胜的必定是帝国。这自始至终都算不上是博弈,而是帝国单方面的对众人的考验。”


    “好麻烦的考验。”


    “正是这些麻烦的东西保护了你们,你难道认为帝国不敢使用暴力吗?”


    “可不仅是我,联军同样不会因此感谢帝国。暴力是低级的手段,对任何一方来说,皆是弊大于利的。”


    “就事实而言,你们应该心怀愧疚与谢意。”


    “你口中的‘事实’只是掩盖真相的‘幌子’罢了。”


    我那仅剩的左眼死死地盯着女子。


    “迟早会招致额外的灾祸。”


    ......


    寂静的夜晚。


    警务局里有几位负责执勤的警官,我从未见过他们,他们也没认出我。


    局长布鲁克的办公室的门虚掩着,宛如残阳之余晖的灯光穿过门缝,惶恐不安地躺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看样子清洁工今天偷懒了。


    特别监察员推开门,领着我走了进去。


    抬起头的一瞬间,我便和布鲁克对上了视线。


    他的面容憔悴,很久没刮的胡须使他一下子变老了不少,若非他的眼神依旧锐利,我甚至会怀疑他是否仅是个替身。


    “还记得我吗?局长。”


    布鲁克愣愣地望着我,我露出苦笑,打了个招呼。


    “......还好我没忘掉你的声音。”


    “这可不是什么装饰品哦。”


    我指了指我的眼罩。


    “为了对付你们,我吃了挺多苦头。”


    “彼此彼此。”


    “寒暄的话待会再讲吧。”


    身边的特别监察员说:


    “节省时间是值得赞扬的习惯。”


    “......我已令各区的警务所停止了搜捕。”


    我惊讶地看向布鲁克,但他并未理会我。


    “此外,你要的资料我都准备好了,如果有其他的疑问,我也可以立刻回答你。”


    “嗯。”


    女子满意地点了下头。


    奇怪,他怎么突然开窍了......


    困惑之际,我不禁发问道:


    “你不怕领主怪罪于你吗?”


    “......我只是在做大多数人希望我做的事。”


    布鲁克的犹豫了几秒,随即作出坚定的答复。


    “不错,你的觉悟很高,警务局的局长。”


    正在翻看资料的女子对布鲁克表示了认同:


    “知错就改是好事。不过,你应该更勤快一些,只干这一点活是没法将功补过的。”


    “我懂了,那么,还需要我做什么?”


    面对女子高高在上的态度,布鲁克却未流露出一丝不满。


    大概是他真的想挽回属于警务局局长的尊严吧。


    “别着急——”


    女子冲我使了个眼色。


    “你,可以离开了。”


    “......我?”


    我皱起眉头:


    “为什么要对我保密?你让我跟你一起来警务局,莫非只是为了告诉我布鲁克悔改了?”


    “你不必了解太多无用的信息,毕竟这涉及到他的隐私,我讲得没错吧?警务局的局长。”


    “啊,是的......我不希望你参与这场讨论,稍后你会知道结论的。”


    布鲁克努力维持着笑容:


    “而且,利警官还在门外等你。”


    ......


    今夜的月亮异常耀眼,以致于跟随它的星星随处可见。云层被它们的气势所震慑,只敢躲在很远的角落瑟瑟发抖。


    但是,星光也好,月色也罢,一旦它们来到地面,藏身于屋檐下、围墙后、甚至是小飞虫的翅膀旁的黑暗便猛地扑出来,将它们撕得粉碎。


    奄奄一息的它们不得不成为路灯的陪衬。


    它们最终无法逃离死亡的命运,而在那之前,它们仍在期待着遥不可及的黎明。


    ——观看了这样一场奇特的演出的我坐在长椅上打了个哈欠。


    “你们果然早就发现了罗伯特。”


    “是的。唔......局长认为公布此事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所以......”


    “哦呀,这么在意我的眼罩吗?”


    察觉到曼达的视线,我饶有兴致地问道。


    “唔......”


    曼达的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值得一提的是,她刚刚见到我时,竟丝毫没有认出我,若非她随后发现了我戴着的“红鹤”,想必她会把我当成自来熟的怪人。


    “世事难料啊~~不过,主要还是我的计划不够完美......倒不如说漏洞百出。”


    我慢悠悠地作了一番略显敷衍的解释,接着便转移了话题:


    “唉,罢了罢了。曼达,布鲁克有托你跟我交代什么吗?”


    “局长只是让我先留在警务局,其实我并不知道你会来。”


    “这样么,不愧是警务局的局长,深谋远虑。”


    “......?”


    我无视了曼达疑惑的神情,继续自顾自地讲着:


    “很久很久......很久很久以前,我的祖母还在世的那会儿,我一直认为她是位十分悲观的人......尽管她非常疼爱我,但一旦我说等我长大了要好好报答她之类的话,就免不了遭受她的打击,比如‘我等不到那个时候喽’或是‘我可没法陪你那么久’......是啊,她总喜欢立刻拒绝我,她似乎从未对自己的未来抱有过任何一丝希望,可实际上绝非如此......现在我明白了,她只是不想成为我的负担,没错,她早就晓得我报答不了她,呵......不愧是我的慈祥的祖母,深谋远虑......”


    起风了。


    风声极大,仿佛在刻意阻断着什么。


    于是我们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


    “......”


    “费里诺德死了,曼达,我的同居者......费里诺德死了。”


    “......发生了什么?”


    “各种各样的事。”


    我顿了顿,决定不将费里诺德是魔族一事告诉曼达。


    “意识到领主才是凶手后,为了不让真相被埋没,我向费里诺德吐露了一切。”


    “包括雪小姐是魔族这件事?”


    “嗯。”


    左前方的树上挂着一个鸟笼,此刻它正微微晃动。


    树枝光秃秃的,看不见任何叶片与新芽,堪称“一贫如洗”。


    鸟笼里并无活物,没法像落叶那样化为尘土的它只得忍受日复一日的严寒,唯有借助冷风,它才能偶尔发出几声“呜呜”的抱怨。


    孤苦伶仃的树与空虚的鸟笼。


    周围是无尽的黑夜,以及迷失方向的月光。


    好似一出由一群醉汉主演的悲剧。


    “我太鲁莽了,知晓太多对费里诺德来说毫无意义,反倒会害了他。”


    “唔......”


    “怎么?”


    “总觉得我听过这句话。”


    “我有同感。”


    我不禁叹了口气。


    “曼达,费里诺德是替我赴死的,我害了他。这就是贸然参与斗争的代价......更何况是跟我们的身份不符的斗争。”


    话一说完,我便又后悔了。


    丽塔还在曼达的体内啊。


    它大概也会失望吧。


    “那......要放弃吗?”


    曼达的声音中满是犹豫。


    “我——”


    “不行!不能放弃!”


    我刚一开口,曼达便抢先替我作出了应答。


    “事到如今已经没法回头了!”


    她的态度忽地变得坚定。


    “继续抵抗的话,还有获胜的可能......一定会有的!而且雪小姐现在生死未卜,她需要我们。”


    “......”


    望着曼达那极其认真的面孔,我终于醒悟过来。


    是啊,经历了这些的并不只有我一个人。


    “嗯......谢谢,我和你想的一样。另外,辛苦你了,曼达。”


    你想必也碰上了挺多障碍吧。


    唉,我怎么能擅自打退堂鼓呢。


    明明得到及时的安慰是主角才可享受的特权。


    真走运,自己竟又被这家伙激励了。


    “唔......我不过是做了自己分内的事。”


    “所以,你有什么计划吗?”


    “......我以为你早就准备好了。”


    “......?”


    “计划。”


    原来如此。


    居然还得由我去思考今后该怎样打算么。


    曼达的眸子中闪烁着信任的光,不难看出眼下的她充满了干劲。


    亏她能这么放心地依靠我啊。


    “使我振作的人可是你哦,为什么依旧是我负责想办法?”


    “因为我没时间考虑太多......毕竟,唔......我认为,你或许真的会放弃。”


    “嗯,这一可能性的确不容忽视。”


    我慢慢地呼了口气:


    “遗憾的是,我们的对手根本不在乎我们是否能坚持下去,并且,现在的我仍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如何选择......也就是说,你实际上并未成功说服我,曼达。”


    我们仅仅是在跟自己较劲罢了。


    “我知道的啦......”


    “......”


    这时,毫无预兆地,强烈的困意袭来。


    我强行打起精神,努力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坚定一些。


    “总之......总之,我会安排好的。”


    ......


    等到我再次恢复清醒,我发现自己正躺在长椅上。


    曼达已不见了踪影。


    我缓缓睁开眼睛。


    晨曦包裹住了那棵挂着鸟笼的树,一团一团的温暖的日光如同它的新叶。


    而昨夜摇摇欲坠的鸟笼,则成了它绝无仅有的、硕大的“果实”。


    真温暖啊,我眯着眼感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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