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3个月前 作者: 一钱
秒针一刻也不停歇,分针也疲惫地工作着,直到时针指到六点时,宋明伟才如释重负地闭上眼睛。金碧辉煌的王宫内摆着拍摄要用到的设备,演员们或是穿着厚实的皮毛,或是穿着光滑的袍子,身上挂着硕大的彩色宝石和耀眼的金饰。灯火璀璨,胡琴婉转,琵琶铮铮。二王子献上的一群舞女正随着乐曲声起舞,她们穿得单薄,上好的红色丝绸裁成胸衣和灯笼裤,柔韧白皙的腰肢如沙蛇一般扭动着。除了红色的丝绸,她们还披着一块又长又宽的金色纱巾,纱巾盖住她们的头发和脸,只露出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纱巾继续往下垂落,被系在胸前和腰间,在她们起舞时闪着易碎的金光。若隐若现的美色在灯光的映照下仿佛一场旖旎的美梦,舞女们脚腕上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让在场的贵族忍不住将目光落在那雪白的足上。酒过三巡,者鲁王一脸通红地盯着舞女的腰肢,他双眼涨红,脸上带着痴迷的微笑,在所有贵族眼前露出一副令人恶心的丑态。美丽而冷漠的王后看着舞女的目光仿佛淬了毒一般,她纤细的手指搭在精美的黄金酒杯上,朝着人群中的一位贵族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大王子阴毒地看着台上的舞女,生怕这些女人下一秒就进入王宫生下新的王子。而二王子则看着舞女中那个不甚起眼的女人出神,为什么……为什么要执意进入王宫?既然害怕被王看上刻意扮丑,那为什么要来呢?就在所有人的心怀鬼胎之际,者鲁王的护卫神色匆忙地朝着王座走了过去,弯腰俯在者鲁王耳边说了些什么。者鲁王那双小眼睛瞬间冷了下来,他似笑非笑地抬手制止了舞女的表演,然后让她们靠边儿站。他握着王后冰冷的手,肥腻的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眉眼却十分阴鸷:“把人带上来。”第60章 演员舞女们垂着头安静地跪坐在角落的金丝绒垫子上, 在者鲁王表露不悦的那一刻,她们的腰肢和裸足都失去了诱惑力。贵族们期待着即将上场的好戏,是猩红的血液浸湿王宫内华贵的地毯, 还是蝼蚁的哀嚎求饶用来佐酒?当那个奄奄一息的人被拖进来时,纱娅和王后几乎是同时屏住了呼吸。两个女人,两个身份千差万别的女人,在望向那人的眼神中却藏着同样的情绪, 担忧和恐惧。纱娅担忧哥哥的处境,恐惧着即将到来的结局,她无比清醒的明白,自己救不了他, 无论如何, 她都救不了注定死去的哥哥。在这样绝望的认知下, 纱娅咬着牙忍着泪用尽全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最后的亲人即将死亡,亲眼目睹的痛苦让纱娅开始怨恨。她怨恨这个蛮不讲理掠夺她的者鲁国,怨恨昏庸好色的者鲁王, 怨恨弱小的只能任人宰割的自己,甚至……怨恨非要来救她却搭上自己性命的哥哥。也怪这无情的沙漠,若不是那场突如其来的沙尘暴,她也不会和哥哥走散。二王子一直注视着藏在舞女中间的纱娅, 她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猜测那或许是被打断了献艺而产生的烦恼。他又将目光放在那个即将被处置的人身上,那人面色苍白如纸,趴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是冷的, 还是吓的。他生了一副好皮相, 眉眼如夜间霜华一般清冷, 脸上沾染了尘土狼狈不堪,却似谪仙落难,让人不忍去看他的落魄。二王子摩挲着食指上的纯金指环,指环上镶嵌着两颗红色宝石,像是巨蟒的眼睛一般。他动作随意地饮酒,暗自琢磨这人犯了什么错。看相貌像中原人,莫非是中原派来的细作?王后则捏着裙摆后背发凉,她美丽的笑颜逐渐僵硬,被者鲁王握着的那只手更是失去了知觉。藏不住了!藏不住了!她的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讥讽着她的秘密藏不住了。不能,绝对不能让他说出真相!只有他死了、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安安稳稳地当王后。只有他带着那些秘密去死,她才能永远是者鲁的王后!趴着的侍从甚至没有名字,他只是王宫中一个毫不起眼的侍从,一个低贱的奴隶。在被贵族赏赐名字之前,他的名字只能是“那个奴隶”。在者鲁国,姓名是上位者的恩赐。他冻得浑身颤抖,拼尽全力抬头看向那个肥腻的者鲁王,他的眼里藏着不加掩饰的仇恨。他不需要者鲁国的人赏赐他名字,他从来不是奴隶,他有自己的名字。即使在王宫中供人驱使,受尽打骂,他也只是为了找寻妹妹的下落。可是他找遍了王宫,想方设法地见到了所有被抢来的美人,但这些人里,没有他的妹妹。她们甚至没有听过妹妹的名字,否认王宫里有这样一个美人。妹妹尚且下落不明,他在王后的折磨虐待下苟延残喘,直到有一天,他见到了一个人,那个人说,进宫的美人里没有他要找的人。那个人就是负责为者鲁王劫掠美人的侍卫队长,者鲁王最信任的手下,最锋利的刀刃。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他决定要逃,怎么逃呢?私奔。他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这个提议,在静谧的沙漠中,乘着一匹偷来的病马漫无目的地逃。有好几个瞬间,他都觉得自己解脱了。可惜私奔并没有成功,他没能逃走,也没能和自己的爱人碰面。“这个奴隶试图逃跑?还偷了马匹?”者鲁王说完一脸阴沉地站起来,拔出放在一旁的宝剑,走到奴隶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他阴恻恻地笑着,用泛着寒光的宝剑挑起奴隶的下巴,在他把头仰到极限后,扭头看着一旁的侍卫,问他:“你说,他是狼王转世吗?”一个身体羸弱的奴隶,不仅能逃出王宫,还能偷走一匹马,这样神异的人,怎会不是狼王转世。侍卫战战兢兢地将头贴在地毯上摇了摇,尽管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控制,他依旧忍不住身体细微的颤抖。作为者鲁国的士兵,能在沙漠中徒手撕裂一匹狼的勇士,他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一眼这位传闻中昏庸好色的者鲁王。宝剑高高扬起,在贵族夫人和小姐们的惊呼中,侍卫的人头滚落到角落里,停在了舞女们的面前。这群地位低贱的女子并没有尖叫逃窜,她们只是侧过头不去看侍卫惊恐的表情。在被劫掠到者鲁国之后,她们已经无数次预想了自己的结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砍杀都是好的,至少相熟的人知道她死了,往后家人寻来也知道个下落。最怕的就是生死不明,凭空消失。瞬间迸发的热血溅了奴隶一身,就连站在一旁的者鲁王也没能幸免。者鲁王嫌弃地脱下染上血迹的灰色狼皮袍子,将其盖在侍卫的尸身上,然后双手握着剑柄朝着尸体刺了好几下。他拔出剑,畅快地走到桌案前饮下一杯酒,然后扭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奴隶,质问道:“说说你的帮手是谁,或者说,你是和谁私奔。”“……没有、私奔,是、是逃命……”他裸露在外的皮肤被冻得青紫,面对杀人不眨眼的者鲁王也不曾露怯,只是眉眼间萦绕着哀愁和遗憾。“逃命?”者鲁王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张狂地大笑着,他将染血的宝剑扔到奴隶面前,说道:“既然要逃命,那就拿着剑逃给我看。”奴隶痛苦地喘息着,他双手撑在地毯上,颤颤巍巍地挺直上半身去够那柄近在咫尺的宝剑。“哈哈哈哈……”者鲁王大笑着踩住他的手,面色恐怖地说:“你竟真的想碰我的剑,你这个卑贱肮脏的奴隶!”奴隶并没有愤怒,也没有恐惧,他只是望着那柄自己永远拿不到的剑,疲倦地说:“荒谬……”大王子是个急性子,他不爱看这种□□折磨的好戏,便出声催促道:“父王快动手吧,何必与奴隶多说。”者鲁王认同地点头,像一个普通父亲一样对大王子说:“可我想知道与他私奔的人是谁。”“那还不简单。”大王子从座位上起身,拔出自己的宝剑抵着奴隶的喉咙,“你若说了,我便饶你一命,你若不说,现在就得死。”奴隶神色淡淡地望着他,那眼神中竟藏着几分好奇,像是疑惑者鲁王这样阴晴不定的暴君为何会有如此蠢笨的儿子。果不其然,者鲁王挑开了大王子的剑,“可是我并不打算放过他。”他说罢蹲在奴隶面前,很是威严地说:“你是王宫的侍从,那和你私奔的人一定也在王宫中,我割了你的舌头、挑断你的……将你变成废人后叫奴隶日夜推着你在王宫中闲游,总有一日,你们会相见的。”奴隶并没有说话,他接受了这个处置,任由两名侍卫上前将他拖走。他的淡然让人困惑,好像他真的没有私奔,只是为了逃命。但在离开的时候,他看到了妹妹,跪坐在一群舞女中间,小心翼翼地偷看他。沙漠的夜晚很冷,他穿着袍子都被冻得十指青紫,而妹妹却只穿着暴露的衣裳,僵硬地跪坐在角落里。他突然开始挣扎,朝着者鲁王的背影用尽全力喊:“我没私奔,我是在、逃命!王、后她,想杀了我……”“我、是逃命!逃命!”者鲁王并没有回头,但是他挥手阻止了侍卫将人带走。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搂着年轻貌美的王后问道:“妮莉雅,你想要说点什么吗?”王后紧张地握着者鲁王的手臂,一双漂亮的眼睛含着热泪缩进他的怀里,娇弱地说:“王,我知道错了,我不该虐待奴隶……”“别哭了,我心爱的妮莉雅。只是一个奴隶,你不必为他落泪。”奴隶听见王后的名字后突然笑了,他看着王后的眼神变得极为恐怖,喑哑的嗓音带着不详的气息,让王后毛骨悚然。就在她惊魂未定之时,她听见那个男人说话了。“亲爱的妮莉雅,我很遗憾没能迎娶你。不过,我知道你并不在意,毕竟你可是琅竺国尊贵的公主,所谓的爱慕和痴迷都是假象。”“你对我的憎恨莫名其妙,我对你的恨意却永不会消减,毕竟是你让我失去了自己国家和姓名,变成了卑贱的奴隶。”“和七年前相比,你更美丽了,真不愧是尊贵的琅竺国珍宝,最聪明美丽的妮莉雅公主。这样美丽的你,一点也不像曾经那个可怜的细作了。”他笑得残忍,谪仙般出尘的面容都变得扭曲狰狞,眼神阴狠地望着妮莉雅。因为虚弱,他的声音很小,偶尔还有字被藏进了呼吸里。可就是这样听不明确的话,让王后方寸大乱,绝望地抓着者鲁王的衣袍不敢放手。看着王后绝望的神色,奴隶只觉得痛快,这个该死的细作来自沙漠中最让人恐惧也最让人唾弃的琅竺国。琅竺国曾是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国,这样的小国在沙漠中多如牛毛,所以并没人将琅竺国放在心上。直到七年前,琅竺国灭掉了沙漠中赫赫有名的大国硫玉国后一举扬名。之后更是时常派骑兵掠夺其他国家的商队和边缘城镇,在这样的攻势下,很多小国无声无息地泯灭。妮莉雅是个细作,她是一个优秀的细作,所以她成了琅竺国的公主。知道她是细作的人不多,知道她是琅竺国公主的人也不多,同时知道两件事的人更是稀少,她曾以为他们都死了。直到她在者鲁国王宫遇见了煦,硫玉国的王子,曾经高高在上地俯视她的爱慕的王子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