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4章 迷惘

    距离24小时期限，剩余21小时48分钟。


    李修回到了蓝星。


    他很迷茫。


    他现在的感觉就像是，高中生终于等到了期末考试结束，晚上和兄弟约好了去网吧开黑大干一场，结果兄弟扭头就带他去洗脚，还把最漂亮的88号让给了他，并且表示这次兄弟请客。


    就……


    很迷茫。


    这样真的对吗？


    这样有什么不对吗？


    神明降临，全员灵魂升维，构筑哲学框架，以此生活在永恒的幸福中……这不是一个绝对完美的结局，却是唯一一个相对不错的结局。


    「终」。


    这是比神明还要可怕的、席卷整座无尽之海的天灾。


    很多事情在未知的时候，显得无比的神秘，可是反过来，带着答案去证实问题，就不再困难。


    不久前，伏羲根据如来的情报，反向推衍，测算出了这片宇宙的终结：


    九百八十一年后，抵达绝望的终点，所有生命体精神枯萎而亡，没有幸存。


    宇宙凋零。


    “九百八十一年啊……”


    李修坐在距离西北失控镇压研究所不远的荒地上，风卷着黄沙吹来，他眯起眼睛，想要努力找到未来的走向。


    他找不到。


    好在李修从来不是一个喜欢独自钻牛角尖的人，他很清楚，在自己迷茫的时候，集思广益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李修化身千万，去世界各处，寻找一位位熟悉的人。


    ……


    庆京总部·老六。


    “……干他啊！艹！为什么不干！”


    老六握紧粉拳，用力的挥舞，动作幅度太大，引得胸脯微微颤抖。他指了指脚下的土地。


    “咱们国家是怎么成立的？


    交出武器，建立特区，我们窝在特区内生活……要是老祖宗们当年真的做了这个选择，哪还有新华国？


    现在的我们，估计和泡菜国一样，见到漂亮国大兵，就得卑躬屈膝了。”


    老六发泄完情绪，挠了挠头，沉默了片刻，又叹了口气说：“我知道，这事上，我没啥发言权。


    我也知道，以如来的性格，肯定是说到做到，不会亏待咱们。可是吧……”


    他想了想，摊开双手。


    “美好的未来，得靠我们亲手争取，而不是靠他人施舍啊。”


    李修点点头。


    ……


    愿望之都·杨戬。


    正在修行的杨戬听完了李修的描述，缓缓睁开眼，他没有马上回答，沉思了足足五分钟后，他才说：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和如来合作。”


    “为什么？”


    杨戬单手撑着下巴，侧过头，看向远方的天际。


    “我知道，你有许多的浪漫主义情怀，认为一个文明、一个种族应该保持自我。


    一旦如来得到了世界意志火焰，真正开始他的布置，人类将不再是人类。


    但是，以我的经验来说，一个文明、一个种族，只有存在，才配叫做文明与种族。


    如果全部都死了。


    只能叫做历史，就像是过去的天庭。”


    杨戬的眼中是怀念与痛苦，他看向李修：“活下去，再去考虑其他，这就是我的答案。”


    李修点点头。


    ……


    第二神国·蛇女。


    “我没想到你会来问我。”


    听完李修的叙述，蛇女把长发捋到脑后，随意拉过一个椅子坐下，翘起一条腿。


    “我当然希望你们打起来，最好是你们俩同归于尽，然后，我担任第三任神明代理人，带领大家走向真正的幸福——无拘无束，没有狗屁「哲学框架」的自由幸福。”


    李修问：“「终」呢？”


    “不用管它。”


    蛇女轻轻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所有的圣徒，在与神明灵魂升维的瞬间，就能够得到自我的升华。


    死亡与否，对我们毫无意义。


    我所追求的也正是这点，当全世界，生活在困难中的普通人，全部经历过灵魂升维后，我的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我的死活，我从不在意，而已经成为圣徒的他们，自然也不会在意。”


    李修轻声说：“朝闻道，夕死足矣。”


    “没错，多说一句，我一直很喜欢你们华国的「语言压缩技术」。说回到你的困境——要我说根本不算困境。”


    蛇女摊摊手。


    “到时候，大家提前一起死就好了。”


    李修点点头。


    ……


    李修询问了认识的每一个人，朋友、熟人、过去的敌人。


    每个人都站在各自的角度，给出了符合自己立场的回答。


    一具具分身将得到的信息反馈给李修后消散。


    “做好决定了吗？”林依白问。


    她灵魂深处的窥神峰已经崩塌，自那一刻起，她与神明的联系就彻底斩断了。


    林依白恢复成了往日的林依白。


    从宇宙回来后，她就一直默默跟在李修身边。


    “还没有。”李修说。


    得到的建议越多，纷杂的念头就越多。


    他不得不承认，每个人说的都有各自的道理。


    “走吧，你这样不行。我们去喝点咖啡，提提精神，我知道一家店很不错。”


    李修没有拒绝，他的确想要喝点东西。


    他们离开了西北荒漠，来到了魔都，找到了林依白所说的咖啡厅。


    此刻，还是清晨，咖啡店中就已经亮起了灯。


    两人各自点了一杯，隔着一张桌，面对面坐下。


    “怎么样，精神一点了吗？”林依白问。


    “精神了。”


    咖啡还没端上来，看到菜单上一杯九十多的价格，李修就精神了。


    明明可以抢，他们竟然还送一杯咖啡。


    就这个价格，外面还渐渐开始有衣着精致的打工人开始排队，就为了买一杯均价在85以上的咖啡……李修只能不理解但表示尊重。


    “我失去了神明通晓一切的智慧与知识。”


    林依白咬着吸管，把空气吹进冰咖啡中，不断冒出气泡，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我也没有什么大局观，对历史呀、未来呀，更是一头雾水。我就是以一个亲身经历者来说，灵魂升维的感受……真的很特别。


    内心的绝对平静，以更高的视角去俯视人生，任何一种快乐都无法与灵魂升维的感受相比。”


    李修问：“你建议我接受如来的提议？”


    “不。”


    林依白微微摇头：“更高维度视角、绝对平静的内心……这些东西虽然好，但对我来说，比不上现在，和你一起坐在这里的时光。


    我是这样，将心比心，我想……这个世界的绝大多数人，也是这样吧。”


    挚友、亲朋、家人。


    一旦陷入灵魂升维，自我意识升华、蜕变，这些属于凡人的关系，除了极少数特别在乎的人——比如银行家这类——大多数人来说，这种情感会荡然无存。


    今天李修听了许多的道理，唯独林依白没有讲述任何道理，她只是在讲述感受。


    纷纷扰扰的道理，在这份感受的驱使下，逐渐凝聚、转变，李修迷惘的思绪有了方向。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来自远方的恸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