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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孙晓+陈志斌
    这儿莫不是家乡的再造吧!瞧,那涂满绿彩的石壁,不就是家乡的翠屏山嘛?哨位旁那片青葱的毛竹,正是儿时和小伙伴们捉迷藏的游乐场呀!


    还有那熟悉的长长短短的知了的鸣唱;


    还有那闻惯了的草木泥土的青涩的气息。


    唯一不同的是,这儿的山大都戴着顶白帽子,一年四季总也不摘。指导员说,那白绿相间的地方是雪线。


    它不热吗?每年暑季,吴元明一下岗,就爱脱掉衣服,浸到克节朗河里。这水冰冷、清澈,—会儿就能凉透肺腑。茶道上说:雪水沏茶是上上品,甩克节朗河的水沖茶,一定是世界上最最好的。自己在里面洗澡?是不是太可惜了。


    这些天,他不那么悠闲了。印军的飞机,时常在头上转,树林里,也不时闪露出一张张长满大鬍子的脸。前天,他们居然围着桥头,修了三个地堡。他们要抢估这块地方吗?吴元明的心缩紧了。


    在这儿站岗,无疑是站在狼群之中了。


    他不怕,他是***员了。再说,后边有主阵地,翠屏山后面(他愿意这样叫),家乡的父老姐妹都在看着他。


    果然,上岗不一会儿,印军从一个个地堡里钻出来了,摆手、叫喊、端起枪做射击状。可是吴元明不理睬他们。


    一个布巾缠头,黑纱裹须的军官,带着三十多名士兵,端着机枪、冲锋鎗和上了刺刀的步枪,一步步逼了过来。


    二十米。十米。六米。


    他们想干什么?吴元明心里有点发毛,端冲锋鎗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不能退,一步不能退,这是哨位,祖国的领土,死也不能退。


    打死我可以,我这扳机一搂,就是倒不了,也能赚他们十个八个。可千万不能当俘虏。不能给家乡人丢睑。


    印军停住了,印军官不知嘀咕了几句什么,一个铁塔般的大个头士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走到他跟前。刺刀的尖刃离吴元明的胸瞠只有一厘米。


    这傢伙个头太大了。吴元明只好把冲锋鎗口上移,对准大个子兵的胸瞠,紧握板机的手里满是汗水。


    双方的目光在对峙。


    四只眼睛,便是四柄利剑,在突刺、撞击、噼杀……


    这是胆的角斗,


    这是力的抗衡;


    这是信仰与荣誉的竞赛。


    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大个子兵的目光由狰狞、凶厉,逐渐变得犹疑、怯懦了,目光的正锋,避开了直接的对刺,缓缓下移,最后凝注在黑洞洞的枪口和吴元明紧扣板机的食指上。


    吴元明的心坦然了,嘴角浮起一层蔑笑。


    敌人的意志垮了。


    果然,大个子兵持枪的双手开始颤抖,渐渐地,门板样宽厚的躯体竟打摆子般哆嗦起来。


    上来两个印度兵,把他架了下去。他已经不会走了。


    印军官恼羞成怒,一挥手,又上来一个。


    这一个块头也不小,谁知更是个草包,刚上来胳膊就发麻,只好由双手端枪变成单臂挟枪,两手轮替着甩来甩去。


    于是换上了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


    吴元明如钢浇铁铸的一般,一动不动。


    印军官亲自出马了。


    后面三挺轻机枪张开支架,抬起枪托。


    二十多个士兵“哗啦”围了上来,将吴元明困在中心。


    刺刀十层层、一叠叠的布满脸盘、胸膛、肩胛、后背……


    有一把刺刀竟对准他的眸子。


    阳光下,钢刺的光波晃动得难以睁眼,眼睫毛都感觉得到森森的寒气。


    总共二十四把刺刀。


    二十四把刀,犹如二十四颗恶狼的撩牙,随着一声呜咽,剎时便会把他撕咬得粉碎。


    吴元明右手的板机扣得更紧了。


    “不能开枪。”


    “绝不能先放第一枪。”


    “这是中央军委、毛主席的命令。”


    吴元明昂起头来,泰然地望着远处的雪山,飘绕的白云。


    他觉得,自己就是翠屏山。


    不,绿色的衣领是“雪线”,他是喜玛拉雅山。


    在“雪线”之上,还有一颗镶着国徽的“太阳”。


    四


    “报告旅长,先遣支队报告,因天黑路陡,加上降雪,部队无法行进,可否就地宿营?报告完毕,上尉参谋尼兰儋。”


    达尔维准将走下吉普车,仰头看看黑幽幽韵天幕,又抬腕看看手錶,錶盘上的绿色莹光指针告诉他,已经凌晨一点了。


    “通知部队,安排好岗哨,就地宿营,何时开进,等待命令。”


    “是,”尼兰儋行了个军礼,转身向前跑去。


    “走,跟我到前边看看。”达尔维披上大衣,对两个卫兵说。


    大衣轻便、暖和。这是妻子亲手缝制的。她知道这儿山高天寒,军队下发的羊皮大衣太重、太厚,达尔维不愿穿,便跑了几家皮毛店,买了块貂皮,又连夜赶制出来。


    如今抛下娇妻爱子,露宿在这荒山僻野里,心中自有无法倾诉的苦涩。


    沿途,士兵巳在架设帐篷,虽然忙碌,却没有声响,显见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


    达尔维走到部队最前面。飞雪中隐约可见一道险峻的山樑。路边,两个士兵在低声痛苦的呻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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