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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凉蝉
    “沈光明!”唐鸥又喊他。


    沈光明终于不看了。他跳了几次,终于抓住唐鸥的长枪,被唐鸥一点点拉了上去。


    缺口的风果真异常迅勐。沈光明刚爬上缺口,差点儿又被风吹回里头。唐鸥连忙将他抓住,将就裹在自己怀里:“你瞎看什么呢,好看?烧死人有什么好看的?”


    沈光明想说自己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死的人,还是以这种方式安葬的,总有些诧异。但他想讲的时候,甫一开口,就被唐鸥身上的气味熏得什么话都跌回了肚子里。


    “你真臭。”他抱着唐鸥大声在风里沖他说,“你非常非常臭!”


    唐鸥想揍他一拳,举起拳头自己却先笑了。


    此处果真就在南峰上。风雪刮过这缺口,便飘飘洒洒地落入峡谷之中。张子桥的棺盖就在峡谷的另一面,在那个洞中。沈光明循着唐鸥的指点找到了张子桥的墓穴,忙遥遥拜了一拜。


    “这儿也是狮子军的墓穴了。”唐鸥发着抖,小声道,“火在冰里头烧,应该能将里头的东西烧干净。等到烧干净,外面的冰层也溶解得差不多了。融化的雪水会淹没洞穴,也会淹没那些箱子。”


    沈光明内心万分遗憾,可怜不能表现出分毫,只好大度地点头。


    “天气太冷,水会再度结冰,将它们都冻起来。日復一日的降雪也会把这里封死,若无指点,是永远都找不到的了。”唐鸥牙关打颤,“木勒得不到这笔财宝,等我们将他俩和这些僵人解决,这事情就算告一段落了。”


    沈光明也跟着他牙关打颤:“你要解说,不能下去再说?太冷了,别废话,走吧走吧。”


    唐鸥此时觉得他说的话终于算是很有道理,连忙展了外衣将人裹着,一起沿着峡谷,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洞口的位置远比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要高,两人走了半天,觉得麻烦,又因身上太冷,干脆又跳回张子蕴所住的那个峡谷。


    张子蕴正在林子里挖蘑菇,看到唐鸥背着沈光明跳下来,有些呆。


    “不是去找僵人?”他不耐烦地问,“又回来做甚?”


    两人说明了原委,又喝了张子蕴两杯热水,换了外衣,提着剑又匆匆往外走了。


    沿着之前的路走到一半,忽见上面跑下来两个人,是司马凤和迟夜白。


    他俩见到唐沈二人,都是大惊。两人又免不了匆匆解释一番。沈光明发现迟夜白脸色苍白,半条腿都是血,吓了一大跳。


    “辛暮云跑了。他从后袭击我和小白,刺了小白一剑。”司马凤脸色阴沉,“小白也伤了他,他冲出洞口跑了,快追吧。”


    原来两人与唐鸥沈光明分开行动之后,司马凤很快採集好了样本。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司马凤敏锐地发现山壁有异,两人合力弄开后,发现里头竟是一个养蛊的蛊房。


    第67章 追击(1)


    蛊房里放着不少已经腾空的器皿,臭气沖鼻欲呕。


    司马凤和迟夜白掩着鼻子进去看了一圈,心中瞭然:此处应该就是辛暮云和木勒养蛊的地方。


    南疆人养蛊自有一套方法,但大同小异,都是挑引蛊虫互相争斗啃噬,最后剩的便是可用的。这儿练蛊的方式和他们所知的略有不同,他们更注重的似乎是培育这些虫子,而不是找出最强者。


    两人被蛊房的内容吸引了注意力,司马凤对这些蛇虫较为熟悉,更是蹲在地上,戴了手套反覆察看。


    之后不久,两人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石块崩裂的声音。迟夜白站在蛊房门口,立刻走出去察看了一番。司马凤忙着将蛊房里头他觉得有用的东西拢在一起打算带走。迟夜白听了会儿里头的声响,转回蛊房让司马凤赶紧离开,他猜测应该是唐鸥和沈光明在里面出了点事情。司马凤正将东西塞进怀里,才刚转了个头,便看到迟夜白身后掠过一个黑影。


    迟夜白反应极快,在黑影欺身近前的时候手腕一拧,将手里的剑挡在身后,因而辛暮云的第一剑并未刺中。


    但两人都没料到辛暮云用的是双剑。第二剑紧随而来,在迟夜白大腿外侧划了一道极深的口子。


    迟夜白将剑反手一递,逼退辛暮云,随即立刻转身,两人才算是面对面。


    司马凤大怒,一个箭步上前将迟夜白拉到自己身边,厉声问他伤情。辛暮云原以为只有迟夜白一人,看到司马凤从蛊房里出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也生起怒气。但他没有逗留,提了剑就往外跑了。


    迟夜白糙糙扎了伤口,和司马凤一起追出去。剑伤虽然不深,但血流得有点凶,温热的血液顺着衣服和皮肤滑下来,又因天气太冷,很快凝结了。他烦的不是这伤和血,是司马凤太啰嗦,一路不停地问他“没事吗”“真的吗”“你确定”“还是回唐鸥师叔那里吧”“要不我帮你瞧瞧”……等等等等。


    他早已习惯司马凤的烦,然而也快要撑不住了,幸好看到了唐鸥和沈光明。


    沈光明觉得司马凤说的没错:“你还是回谷里头歇一歇吧。我们三个去追就行了。”


    司马凤说他不去了:“我和小白回去。”


    迟夜白怒道:“你不是要去抓辛暮云么!”


    司马凤:“不抓了。你的伤比较严重。”


    迟夜白此时身体确实有些发冷。他做的事情其实向来不兇险,唯有几次流血事件,也大都是和司马凤在一起才惹出来的。这么多的血,自己也是头一回见。四人再耽搁下去,只怕辛暮云已经跑得没影了,迟夜白终于没有再坚持。他从袖中掏出一块软木,举袖挡着风,让唐鸥和沈光明都闻了。


    软木上带着一种怪异的香气,在这寒风凛冽的气候里也十分清晰。


    “辛暮云偷袭我的时候,我在他身上撒了点儿东西。你们认清楚这气味,有这气味的,就是辛暮云经过的地方。这味道很难消散,能追上的。”


    沈光明不禁佩服:“这是鹰贝舍的秘宝吗?”


    “不是。”司马凤说,“我也有,有很多。”


    沈光明:“一定是迟当家给你的。”


    迟夜白将软木交给沈光明,唐鸥和沈光明不再停留,转身追了下去。


    司马凤要搀扶他,迟夜白把剑插入剑鞘中,用作拐杖,不理会他的手脚,自行走了。


    七星峰上风雪仍旧是很大,唐鸥与沈光明的衣服湿了又被内力烘干,但里头仍有些cháo,寒意侵进去,很可怕。


    两人鼻子都冻得发红,吸进去的都是冰凉的气,唯有那怪异的气味,丝缕不绝,在清寒的冷意里显得格外明显。


    沈光明抖着声音说:“真有趣。这是什么东西制成的?怎么风这么大也没被吹散?”


    唐鸥没回答。两人已走出很远,峰上密林虽多,但大多落尽了叶子,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杵在雪地里,被风颳得打弯。唐鸥闻了一会儿,指着林中道:“他进去了。”


    沈光明瞧了那林子两眼,心头有些忐忑:“我以为他要是想逃跑,会先进师叔呆的那个峡谷里头。”


    唐鸥:“他进不去的。你以为师叔不知道我们进了他的地盘么?只怕我们刚刚走上七星峰,他就晓得了。那里是他的地界,还有我师父在,他不可能随便让人出入的。若不是你我身上真气与他同源,他有所感应,我们四个之前肯定也进不去。”


    沈光明心道真气还有这妙用?有趣有趣。


    “辛暮云要逃跑吗?”沈光明随着唐鸥小心步入那密林之中,轻声问,“他和木勒不是同伙么?会不会逃到狄人那边去了?”


    “他们怎么算是同伙?”唐鸥也压低了声音,“简单的利益关系,甚至没有更密切的联繫。辛暮云没必要对木勒忠心,发现情况不对立刻就会逃走,自保为先。木勒也一样。”


    “他会回哪里去?辛家堡么?”沈光明问。


    “我不知道。辛家堡是他的家,但他也并不喜欢那里。”唐鸥道。


    转入林中,风雪陡然变小。雪地松软,脚步沉重,每走一步都十分艰难。沈光明不懂轻功,唐鸥便在地上和他一起前进。雪山没有人行走过的痕迹,辛暮云那身手,也不可能从地上走过去,应该是攀附着林木移动的。


    两人找了一会儿,闻那味道越来越浓,都停了下来。唐鸥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捏紧了剑。


    沈光明双腿扎在雪地里,大吕真气在体内飞快流转,温暖他的身体。他正在侧耳细听,却忽然察觉到雪地里头,有一点轻微的动静。


    辛暮云藏在雪里!


    这念头甫一出现,雪地上已勐地炸开一片白沫。


    “唐鸥!!”沈光明急得大喊。唐鸥在他身前两三步开外,正朝着辛暮云窜起来的那地方。


    辛暮云从雪下跃起,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已于唿吸间刺到唐鸥胸前!


    唐鸥将剑一侧,以扁平剑身挡下了辛暮云的剑尖。饶是如此,也免不了要被辛暮云的来势逼得退了两步。


    辛暮云一剑刺完,却还有另外一剑。唐鸥自然知道他擅使双剑,眼角余光看到他从雪下踢上来一道银光,正冲着自己心口,双腿立刻一矮,勐地跪在雪上。那从雪里窜出来的剑失了准头,擦着唐鸥的肩膀过去了。


    剑才过去,辛暮云将手里那把狠狠往下一划,锋锐剑尖划破唐鸥手背,一串血珠溅在白茫茫地上。


    只是血才落下两滴,唐鸥已从小腿上抄出之前别在那儿的匕首。匕首随着那些陈年的尸体放了许久,也不知里头有什么毒,他小指和无名指勾着刀柄,勐地递上去,直插入辛暮云的腰侧。


    而此时沈光明唿唤唐鸥的那尾音,还未散去。


    他被这瞬息间的几番变化惊得发不出声音,直到瞧见辛暮云握着剑退了数步,靠在树上,才缓过劲来。


    “唐鸥!”沈光明跑到唐鸥身边抓住他的手,“你……”


    “我没事。”唐鸥甩了甩手,“刀上有毒。”


    那匕首还刺在辛暮云腰侧,没有拔出来。血透过厚厚衣物,顺着刀柄,流成了一条线。


    一击得手,三个人都是震惊的。


    那匕首一入体,辛暮云就知道不好。他研究南疆蛊毒许多年,身边又有百里疾,对毒物非常熟悉。那随着冰冷刀身深入身体而开始的麻木和微痒,让他心头突然惊慌。这匕首有毒。


    他自认很熟悉唐鸥,知道他这样的正人君子是不屑于用毒的。辛暮云还以为唐鸥被他身边那个骗子带坏了,抬头看到两人神情,才觉得自己不对:唐鸥应该不晓得刀上有毒。


    他觉得好笑,又稍有些宽慰。这天底下坏人太多了,像他这样的坏人太多了。他愿意唐鸥是好的,善良的,甚至天真的。


    辛暮云将匕首用力拔出,看着刀柄上的字发愣。


    狄人的表意文字他懂得一些。这是拔除恶鬼、涤盪人世的刀,是狄人传说中的哈尔萨拉大王降世为人时随身带着的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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