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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江北南
“听说是码头帮。”差役不敢直接回答说是沈家庙码头帮,只是说,“头上扎根月经带的。”
“这是哪个码头帮?”
这时,一个清道夫凑到清道长的耳边说:
“在头上扎月经带的是沈家庙码头帮,他们的头佬叫胡玉清。”
恐怕大多数清道夫们都不知道沈家庙码头帮的底细,以及这个码头和日本人之间有着某种特殊关系。于是,一百多个清道夫在清道长的率领下直奔沈家庙码头,准备再拿沈家庙码头开刀,灭掉他们的傲气。毕竟沈家庙码头帮是汉口最大的码头帮之一,灭掉了他们,就不会再上码头帮敢不把清道局放在眼里了。正所谓杀一儆百。
只见这群清道夫爬上了有一人高的江堤,呈一字形摆开。尽管沈家庙码头比硚口码头大气得多,就连甲板都比硚口码头宽好几倍,但一百多个清道夫还是和他们形成了对垒态势。
清道长果然发现码头夫们的头上都扎着根月经带,于是指着甲板上穿着灰布短大褂疲于奔命的码头夫问身边的差役:“是他们砸了衙门吗?”
差役点头哈腰地回答:“是,就是他们。”
清道长举起手枪朝天放了一枪。接着,清道夫们也全都拍马屁似地跟着放了一枪。手枪不光可以杀人,而且还可以拿来拍马屁。
沈家庙码头帮的码头夫们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他们什么场面都见过,就是没见过清道夫站在江堤上放屁。于是,他们不是像硚口码头帮的码头夫们那样行注目礼,而是勐地拍起了巴掌。
“好哦,好哦。”码头夫们傻乎乎地边拍巴掌边说。
这时,沈家庙码头帮的头佬胡玉清从码头后边宽敞的临时货场走了出来,只见他穿得一身白,白礼帽、白大褂、白马裤、白布鞋,外加一把白鞭子。
“原来是清道夫大爷们驾到,欢迎欢迎。”胡玉清挥舞着鞭子大声说。
临时货场在江堤内侧,清道夫们于是勐地回头。就在当时,革命青年陈天华写过一本非常有名的书,书名就叫《勐回头》,如果大家看到过一百多个清道夫站在江堤上同时“勐回头”,就会觉得这本着名的书也不过如此。
“本人今天正好过生日,你们是来放礼炮的吗?”胡玉清笑着说,他笑的时候,嘴巴和脸一样宽,所以,胡玉清又叫胡大嘴。
“你吃了熊胆,敢来砸衙门?”
胡玉清一愣,“哪里的衙门?”
“汉口还有两个衙门?”
接着,清道长又高高地举起手用力一挥,冲着清道夫们高喝一声:“给我打,往死里打,一个活口也不留。”
据我分析,清道局之所以这么嚣张,一方面的原因是中国“重典治乱世”的古训,另一方面清道局一定事先徵求过总督府的意见,要不然,他们也不至于拿码头夫的性命当儿戏。
并且,当时的汉口也实在太乱,各帮各派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相互排斥,尤其是控制了汉口经济命根子的72个码头,因为只要他们罢工一天,汉口正街就会短货一天,全国的经济因此就要停摆一天,就会有人没米吃,没衣穿,没茶喝,没鸦片抽,就会有大量的人因为没事可干而偷鸡摸狗甚至作奸犯科。码头帮当时的显赫地位就可想而知。应该说,码头帮的骄纵也是显赫地位带来的必然结果。
但是,码头帮的骄纵也带来了另一种后果,那就是“树大招风”,刚刚成立的清道局为了确立自己在汉口的绝对霸主地位,就必须拿下码头帮,尤其是沈家庙这样的大码头帮。
说时迟,那时快,清道长的话音还没落地,清道夫们就举起手枪开打了。一时间,整个码头枪声震天,站在甲板上扛麻袋的好几个码头夫当场就死掉了。
但沈家庙码头是大帮,不是硚口码头那样的小帮,小帮可以一口气扫成平地,但大帮却顶多只能用杀几个人这种方式来吓唬吓唬他们。因为沈家庙码头帮到处都是人,甲板上有人,货场上有人,码头前的瞭望塔上还有人。
码头为什么要建瞭望塔?有一种说法是站在瞭望塔可以指挥送货的船只如何停靠,就像现在的交警岗亭一样。可经过我的分析,瞭望塔不只是这个用途,因为如果只是用作指挥货船停靠,塔完全没有必要做四五层楼那么高。并且也不是所有的码头都建了瞭望塔,除了接驾嘴、沈家庙、宝庆、王家巷等少数大码头,还有许多大码头都没有建这种塔。所以我大胆地估计,瞭望塔是码头帮的哨岗和碉堡,是为随时可能来进犯的敌人而准备的。
码头建哨岗,这在国内甚至全世界都绝无仅有,应该说,这也是当时汉口的一大奇观。如果我们将眼光再放远一些,从现在来看一百年以前,我们就会发觉瞭望塔其实是汉口码头辉煌的标志,瞭望塔的建立见证了汉口码头辉煌的上百年,然而到了今天,汉口码头上的瞭望塔早已不见踪影,属于码头的光辉岁月也随风而去了。
就在清道夫们得意洋洋,以为沈家庙码头也将被他们剷平的时候,他们遭到了暗枪的射击。
子弹来自哪里?不用多说,正是位于货场中央的高高竖着的瞭望塔里。
“狗日的,你以为你长得高就可以随便欺负人?”一个险些挨了子弹的清道夫问身旁的高个子清道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