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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日]渡边淳一
    “害怕?”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能飞到多高……”


    在一次又一次欢愉的飞翔中,冬香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顶峰。冬香是否窥视到前方是一片沼泽般的无底深渊,正在由于胆怯而战抖。


    在感受了那么强烈的快感之后,冬香究竟害怕什么?说实话,ju治作为男人没有感受过那种快感。只是随着冬香燃烧得越来越激烈,ju治担心自己早晚也会被她拖下地狱。


    “别害怕。”ju治的双臂紧紧地搂住了冬香。


    “不管你飞到多高,都没关系。”


    “真的吗?真的啊。”冬香接连不断地重复了两次,继续倾诉衷肠:“请不要离开我……”


    “当然,我不会离开你。”


    今天的冬香比往日飞得更高,过分的满足是否反而使她陷入到不安之中。


    在享受了欢愉之后,分手的时刻又到了。


    如果世界上没有“分手”二字,两个人可以怎样沉溺在爱的世界里,又能得到多大的满足?


    不过,换一种思维方式,正是因为有了分离,两个人才能回到正常的世界里。倘若没有分手,两个人就只能一直沉溺在快乐的沼泽当中,沉没下去。


    “起来吧?”


    ju治的建议同时也是逃离快乐沼泽的指令。冬香也察觉了这一点,乖乖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短夜(13)


    她穿好内衣后又套上外衣,和起床的速度相比,她的动作明显加快,不到二十分钟,她就梳理完头髮,穿整齐了衣服。


    “这是上次的床单。”


    冬香是在自己家附近的洗衣店送洗的吗?她把刚刚洗好的床单递给了ju治。


    ju治在接过床单的同时打听道:“高之行怎么样?”


    “嗯,祥子女士特别高兴,孩子们也因为好久没见了,所以玩到夜里很晚……”


    这时ju治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继续问:“那个,你丈夫也在一起?”


    “没有……”冬香干脆地摇了摇头。


    “那个人,好像有别的约会……”


    “约会?”


    “好像约了去打高尔夫。”


    冬香的丈夫是跟公司的同事们一起去的吧?据说他是个优秀的白领,和不擅长高尔夫的ju治不同,他的高尔夫说不定非常出色。


    总之,从他黄金周和朋友一起去打高尔夫来看,冬香的丈夫对她也没有那么深情,也许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十分冷淡。


    “黄金周的连休已经结束了。”


    ju治换了个话题,冬香也表示贊同。


    “您还记得吗?您曾说过我生日的时候要带我出去。”


    “当然啦,如果当天困难的话,换一天也成。”


    “不用,没问题。”冬香说完,又叮嘱了一句:“您可一定要带我去啊。”


    ju治当然打算带她出去,可两个人当真能在外面过上一夜吗?ju治一边担心,一边微微点了下头。


    夏风(1)


    当树木缀满青翠的时候,有时会突然刮来一阵清慡的凉风。风力不是很强,却也不弱。从房间向外望去,让人觉得这只不过是初夏阳光耀眼的一天。


    然而一旦来到外面,就会感到绿荫丛中刮过来一阵出人意料的清风。所谓“夏风”,指的正是这种凉风。


    ju治和冬香一起去箱根那天,也颳起了这种初夏的清风。


    五月二十一号,金牛座的最后一天是冬香的生日,她三十七岁了。


    ju治一直想为冬香祝寿,若像平时那样上午匆匆忙忙见上一面,未免过于简单。两个人难道就不能晚上偶尔在一起,共进一次悠闲的晚餐吗?


    ju治不经意地谈到了这个话题,冬香立即表示贊同:“我能出得来。”


    她甚至提出晚上也许能在外面住上一夜,ju治听后吃了一惊。


    冬香生日那天,她怎么可能把丈夫和孩子留在家里,自己在外边过夜?ju治有些半信半疑,但冬香却有条不紊地着手准备。生日的一个星期前,“您真打算带我出去吧?”她又确认了一次。


    冬香只要想去,ju治自然是再欢迎不过的了。


    “没问题呀。”ju治嘴上虽然这么回答,其实心中却七上八下的,如果被冬香的丈夫发现了怎么办?冬香的行动是否过于大胆?


    不过到了生日这一天,冬香按照约定,下午四点半准时出现在新宿车站。


    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吊带背心,外边罩了一件米色的薄毛衣,手中拿着一个略微显大的提包。


    “今天风有点儿大。”冬香一边将被刮过月台的风吹乱的头髮梳拢在一起,一边含笑低语。


    看到这种景象,ju治想起了楸邨的一句俳句:“夏风吹过去,幽思醒过来。”


    冬香不会到了车站又突然改变主意吧?


    从新宿乘小田急线的“浪漫号”列车,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就到了小田原,然后改乘计程车向箱根山上驶去,目标是芦之湖中间地段的一家旅馆。


    ju治把今天的安排告诉了冬香,两人并排坐在“浪漫号”列车上相视一笑。


    对ju治来说,他的笑容包含了“难得你能出来”的酬谢之意;而冬香却是那种“你看,我确实出来了吧”的会心的笑容。


    可是,冬香是怎么做到这么大大方方地离家外出的?ju治问她缘由,冬香一副正中下怀的表情。


    “我把乡下的婆婆叫来帮忙,说以前工作过的公司有一个聚会……”


    冬香讲过她以前曾在京都一家和纺织有关的公司工作过,她是以此做藉口的吧。


    冬香的婆婆真不错,竟然从富山来到东京。ju治问起此事,“我邀请她说,请一定来东京观光一下。”冬香答道。


    原来还有这么一个办法,ju治表示明白,问题是冬香的丈夫。冬香对他又是怎么说明的?这是ju治最在意的地方。“那个人对我的事情毫不关心……”冬香回答得十分干脆。


    “生日?”


    “那种事情,他早就忘了。”


    他们不是夫妇吗?ju治想,但他转念又一想,自己到了四十多岁的时候,妻子不提醒的话,也根本记不得对方的生日了。


    由此看来,冬香夫妇正在因循ju治他们走过的生活道路,夫妻关系走向冷淡。


    “我还没去过箱根呢。”冬香似乎读了旅游指南之类的书籍,“我以为只有山,原来还有湖呢。”


    “虽然叫做芦之湖,但相当之大。湖水周围的群山像屏风一样包围着整个湖水。”


    “我们可以在那里享受二人世界。”


    “就是这儿。”冬香霎时指向窗外。


    新百合之丘,冬香现在住的地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ju治看了一眼,特快列车转瞬而去。


    “只要自己想做,就能心想事成。”


    冬香的这份自信,令ju治多少有些恐惧。


    当“浪漫号”列车达到小田原时,已经过了傍晚六点。


    接下来要坐计程车到箱根去。


    ju治向排在车站前面的计程车招了招手,先让冬香上去以后,自己也坐了上去。


    “请到芦之湖的龙宫殿。”


    “欢迎光临。”司机发出一声很有气势的问候,车子穿过散发着温泉气味的汤本,向山上驶去。


    “箱根之山乃一道天险。”正如人们曾经讴歌的一样,上山的道路崎岖曲折,左右两边的树木迎面扑来。车子在绿色的山谷之间左弯右转逶迤向前。


    “这儿的空气真新鲜,好舒服啊!”


    冬香打开车窗,唿吸山里的空气。


    ju治悄悄地握住她的一只手低语:“今天住的是日式旅馆。”


    “真的吗?我好久没睡过有榻榻米的房间了。”


    冬香在关西和东京住的都是公寓,她那么说也很自然。


    “太高兴了。”


    冬香悄悄回握住ju治的手。ju治用手指在她掌心轻轻挠了几下,她慌忙松开了手,接着她也用手指去挠ju治,两个人不停地来回戏耍。他们向窗外看的时候,计程车好像已经开进群山深处。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


    由于前方被茂密的树丛覆盖,太阳下山要比平原早些,阳阴两面山体进一步逼近他们。


    望着黑色的山峰,ju治忽然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和冬香正在离家出走的途中。


    夏风(2)


    计程车继续向群山深处前进,开到了一个远离人群的闭塞地区。再这样走下去的话,谁都不会发现他们,也没有人追赶他们。冬香是否怀着同样的心情?她一直望着窗外,只有手紧紧地和ju治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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