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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个月前 作者: 徐名涛
    高文走远之后,卖报的老太婆的吆喝才具体了一些:“卖报啦!特大新闻,打工妹卖淫为丈夫治病,丈夫丧心病狂杀害妻子……发生在北京的特大新闻。快看来!”


    许多小报借题发挥,歪曲了盛珠被害的真相。柯迪在杀害妻子的时候,并不知道盛珠曾为他而卖淫。


    只是在后来的调查当中,柯迪才从刑警嘴里知道这一事实。


    据调查此案的刑警说,案犯在知道这一事实之后,面部表情依然一成不变地痴呆、古怪而莫测高深。谁也看不出他内心的东西。


    在公安局的候审厅,高文曾悄悄问过一位读过他的小说的警察,他妻子千善子会不会被判死刑?


    这位警察说:“很难说。”


    也许是高文的表情过于激烈痛苦,这位爱好文学的警察动了侧隐之心,他补充道:“据目前调查的情况来看,她被判死刑的可能很小。她不是直接兇手,当然,不是直接兇手也可能被判死刑,但千善子跟杀手之间不仅还隔着一个中间人,还因为你妻子当时不是很认真地在僱佣杀手,据那个挫子说,千善子是跟他说着玩的,是他当真了。如果这一情况得到证实,那么千善子很可能……”


    高文惊喜异常地张着嘴:“会无罪释放?”


    “这种可能很小。你要做好思想准备。因为……”这位警察顿了一下,说,“有一个事实无法更改。兇犯的妹妹是由千善子调来北京的。”好心的警察没有告诉他兇犯的妹妹已经自杀。


    高文是带着一会儿上天一会儿入地的激烈心情离开公安局的,他曾苦苦哀求那位警察,希望能见于善子一面,警察表示无能为力。


    高文被释放的时候,千善子却在被“洗脑”。高文丝毫也没察觉一张铺像他的网早就张开。


    高文置身于暮色苍茫的北京街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郝青的真正死因,更不会想到大鬍子妹妹从从死亡线上被抢救过来了,在医院的急诊室她的心电图多次显示一条平线,医生几次诊断她已死亡,可没次都起死回生,她是割腕自杀的。许多年之后高文和她面对面坐在一家酒吧,昏暗迷离的光线里依然能看到他手上的伤疤,。可现在他只想着千善子,只要不判死刑,判无期徒刑,高文就感到有望了。


    高文下意识地乘上了一辆往东开去的中巴。


    高文知道何迪对他的重新出现肯定是不欢迎的,但高文觉得应该打电话告诉盛珠他已获释,他知道盛珠这几天肯定为他操碎了心。


    在响水桥下车之后,高文立即找了一个公用电话亭。


    这儿离盛珠的住处不到五十米,高文克服了最后一线想去看看他们的冲动,终于拿起了电话。


    在拨号的时候,高文瞥见了满脸瘢痕的看电话的老头儿正在看着的报纸上的一行醒目标题,虽然是倒着瞥见的,高文还是看清了标题字样。高文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什么,拨了两次号却都拨错了,高文正准备第三次拨号的时候,眉头倏然一跳,标题再次映入眼帘:


    兇杀,发生在病癒之后


    高文放下电话,说:“大爷,报纸让我看一下好吗?”


    “你到底是打电话还是看报纸?”


    大爷不情愿地把报纸送给高文,高文接过报纸……


    不仅看电话的大爷听到了高文的惊叫,附近的一些水果贩子都听到了高文的惊叫。


    看电话的老头怔怔地望着这个突遭雷击一般的陌生男子,低低地、不无紧张地问:“被杀的这个女人……是你什么人?”


    老头未见回答,继续小心地问:“你认识她?”


    “你也是安徽的?你们是老乡?”


    “是你妹妹吗?”


    “你这人——怎么啦?”老头不甘心,最后问道,“你不会是文中提到的那个作家吧?”


    《北京往事》第十七章(2)


    响水桥是城区和郊区的分界线,分界线四周噪声比城区尖锐、粗暴,高文看到浓浓的暮色中有一柱浓烟向四下瀰漫,那是从一座高耸的烟囱上冒出的浓烟,各种震耳欲袭的声响就是从烟囱那儿传来的。


    高文不知道那是一家什么工厂。


    高文离开电话亭的时候,手上还拿着那张报纸。


    高文隐约听到身后传来老头儿要报纸的声音,但高文没有理会。


    高文的双脚像踩在云端一样轻飘,他不知道飘渺的云雾为何把他带到这一片住宅区,倾斜的楼房,突出斑驳的墙壁,歪倒的锈栅,这一切都似曾相识。


    高文隐然想起好像多次路过这片宅区。


    高文在看到一排粗劣的木屋的时候,突然想起来了,穿过这片住宅区,就上铁道了。


    高文竟不知道自己是在一步一步地往铁道走去。


    靠近铁道的时候,天空中充满着窒热的夹杂油腻的灰尘,四周溟溕混浊,一列火车驰过,留给天地之间严严实实的经久不息的轰鸣,而高文的心却沉浸在一片神秘的静谧里,高文为自己这种古怪的超常的心情感到莫名其妙。


    高文直到这时才清醒地意识到他是要去卧轨。


    高文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感到不寒而慄。高文不是因为死亡而不寒而慄,高文因为自己在即将到来的死亡面前如此平静而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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